月明时见卿(176)
他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陈州、衮州距此不远,待父皇将军队调过来,一切就都完了!孤是有戎羌连弩骑队不假,可这才练了几天,如何与大军相敌,若不趁此机会控制皇宫,孤就真成瓮中之鳖了!”
王翠白仍有犹豫,“咱们尚不清楚季汝青的底细,如此大事,岂能轻动?”
“你觉得这是轻举妄动,孤觉得这是千钧一发,”萧道全恨铁不成钢道,“青峰啊青峰,你仔细想想,若季汝青要害孤,只需将孤手里有戎羌连弩之事捅出去即可,何必费这样一番周折?孤考虑过了,他出的主意虽然凶险,可其中不无道理。”
见他越说决心越定,王翠白叹了口气,说道:“殿下切莫着急,两州点兵前来临京至少要两天,明日殿下派人打探福宁宫虚实与长公主的动静,同时令戎羌连弩准备,若事情真如季汝青所言,咱们明天夜里就动手。先控制住皇宫,对外宣称是长公主派人毒杀陛下,已被连弩手击毙。”
萧道全点头,“好,你现在就去让连弩手准备,孤明日一早就去福宁宫探探动静。”
第二天一早,萧道全前往福宁宫请安,在宫门处被侍卫拦下。他怒声呵斥道:“孤是太子,探望父皇天经地义,汝等欲陷孤于不仁不孝,是要干义犯上吗?”
马从德闻声而来,态度十分谦恭,“太子殿下莫着急,陛下当初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探望,非奴才们故意为难您,实在是陛下有言在先,我等不敢违逆。如今正是太医为陛下调理的关键时期,还望殿下静候佳音。”
萧道全问道:“你说奉旨拒孤,旨在何处?”
马从德无奈地笑了,“当时事态紧急,自然是口谕。”
萧道全冷冷一笑,“你说有旨便是有旨,封锁福宁宫令我等皆不可靠近,万一是你这狗奴才起了不良心,想要谋害父皇,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马从德一听变了脸色,慌忙跪下磕了个头,“殿下折煞奴才了,奴才是无根之人,怎会起这种万劫不复的心思!”
“马公公是司礼监秉笔,不必行此大礼,”萧道全皮笑肉不笑,“孤同你开玩笑呢。”
“谢殿下宽宥。”马从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萧道全无奈地叹了口气,“若父皇醒来,还望马公公早日通禀,这些日子朝里积了不少大事,需要父皇圣心裁断。”
马从德行礼道:“谨遵太子殿下旨令。”
萧道全转身往外走,马从德舒了口气,正欲转回福宁宫,忽然从旁边树后冲出两个小太监,一把捂住了马从德嘴拖到一边。守宫侍卫要上前阻止,萧道全突然拔出侍卫的佩剑喝道:“大胆!尔等欲从阉贼谋逆吗?孤今日必入宫,谁不肯让,有本事一剑捅死孤!”
他怒发冲冠,众侍卫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拦。因为要掩人耳目,福宁宫中留在殿中侍奉的人并不多,萧道全趁机往福宁宫中跑去,三两步跨上丹墀,翻越栏杆,又有几个小太监要上前阻拦,被他踹翻在地,他趁众人不备,推开福宁宫内殿的门闯了进去。
听说萧道全刚刚已经被马从德劝回,宣成帝放下心来,正与侍女嬉闹,忽又听外面一阵喧哗,说是太子殿下擅闯。宣成帝忙推开侍女躺回床上,匆匆拉下半面床帐。
萧道全闯进内室时,只见一侍女立在拔步床侧,他扫了一眼,但见她满面春色尚未褪去,身上的襦裙皱皱巴巴,披肩斜斜挂在肩头。他与身边侍女偷欢过不少次,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蹊跷,又见拔步床上的床帘欲放不放,明黄色的锦被皱皱巴巴,明显是匆忙扯过盖在身上的模样。
至此,萧道全十分确定,宣成帝醒着,他是在装病。
萧道全满腔怒气冲上心头,冲得他头脑发热,恨不得一剑刺死宣成帝。
自宣成帝称病以来,他在东宫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父皇的病情,怕他为内侍所挟持,更怕他被长公主所害。人皆言疏不间亲,他们是亲父子,可他作为父亲,却总是在政事上偏向自己的亲妹妹,纵容她逾矩越制,藐视他堂堂太子,如今更是过分,他竟联合长公主一同给亲儿子设套,专等着自己往火坑里跳。
他不仅打算废太子,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萧道全蓦然想起他的母亲娴贵妃曾告诫他的话,说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但同胞妹妹却只有这一个。
难道父皇心中真是这样想的吗?在他心中,自己与小姑姑早就高下有别是吗?
被玩弄、被轻视的感觉令萧道全心中十分难受,他死死瞪着那被纱幔遮住一半的拔步床,攥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正此时,马从德带着福宁宫的侍从匆匆赶来,见太子手中提着剑,目眦欲裂地瞪着龙床,高喊了一声:“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