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56)

作者:玛蒂尔答

她听着富察氏的话,“人死之后, 生前的美名,对她们而言真的那样重要吗?”

富察氏不觉压低了声音,她知道不能将婉襄混乱失序的模样暴露于人前, 但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若是连谥号都不慎重选择, 那岂不是更加无情?”

所以她生前就为自己选择了“贤”字做为谥号,她是清代一位很有名, 也很厉害的女性。

“盲婚哑嫁之下, 如猫鼠一般的怨偶实在太多, 便自太/祖努尔哈赤起,已有数位被废的皇后。”

“婉襄,或许你不明白,但如皇额娘与皇阿玛一般彼此敬重的关系,已经十分难得。”

她们都躲在角落里,等待着这个夜晚最后一轮仪式开始。

富察氏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兆佳福晋身上,“兆佳福晋真是辛苦,如今其木格重病,她还要在这里为她的朋友送行,真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婉襄注意到了朝着九经三事殿走过来的一个清瘦女子。

她不是原本就在九经三事殿中行礼致哀的,但她原本应该在这里,在距离大行皇后最近的地方。

“乌尤塔?“

富察氏的话被婉襄打断了,她循着婉襄的目光望过去,旋即握住了婉襄的手,坚定地朝着乌尤塔走来的方向走去。

“乌尤塔,你怎么从公主府过来了,是不是……”

是不是和惠公主有什么吩咐?话没有说完,事情已经发展成最坏的一种结果。

她径直又无力地在她们面前跪了下去,目光之中已经不再有一点神采,“和惠公主已到弥留之际,她想同富察福晋和刘贵人再见一面,求您……”

婉襄没有再听她说下去,她悲伤和疲惫到完全忘记了这一日便是雍正九年的十月初三,她们不再有时间了。

富察氏比她要更冷静,沉稳地安排好了一些,才追上了婉襄的步伐。

被留下来的只有乌尤塔,她用力地,朝着九经三事殿磕了九个头,而后才跌跌撞撞地重新站起来。

*

公主府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婉襄这才发觉,原来安静比哭声要更能击碎她此刻脆弱的心理防线。

公主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她和富察氏会过来,径直引着她们往正房走,但当真走到房门之前,富察氏却犹豫起来。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近乡情怯了,子时将近,她们的确只有最后一面可以见了。

婉襄沉静地推开了房门。

再多的香气都遮掩不去的药汁味道,再多的炭火锦被也暖不起来的身体,以及,再多的病痛也不能摧毁的意志。

“婉襄,阿嫂。”

除却她们三人,房中再没有别人,和惠公主望着她们微微笑起来,像平时一样。

瓶中的敖汉荷花安静地开放着,也许已经睡去,不会记录下来她们的谈话。

“我很高兴你们来看我。”

婉襄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水在一瞬间滚落下来。

她明明是不想要与和惠公主亲近的,和惠公主是耀眼又短暂地像流星一样的人,而她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不想要接近,也不能获取什么。

“其木格。”

富察氏的语调沉稳,“我们不止有今天来看你,还有明日,后日……之遥你想,我们可以天天来看你。”

“你说要让桑斋多尔济娶一位公主为妻的,可兰牙迭如今还小,也不知能不能和桑斋多尔济合得来,你要好好评判一下的。”

“桑斋多尔济……”

和惠公主的气息已经很短促了,“若是今日不曾见到你们,我是不能放心的。”

雍正毕竟富有天下,而她的额娘已经老了。兄弟姐妹们有自己的孩子。

“多尔济塞布腾虽然如今不上战场,但他的父亲丹津多尔济一直都在西北。”

多尔济塞布腾就是和惠公主的额驸,是蒙古草原上的博尔济吉特氏。

“皇阿玛迟早要动用喀尔喀军队对抗准噶尔贼兵的,今日是大将军,明日或许就是孤魂一冢,谁都预料不到将来……”

事实上,七月时雍正便已经命令喀尔喀副将军□□津多尔济办理喀尔喀游牧,及一切豫备防守事物。

而她的公公在雍正十一年时因于额尔德尼昭之战中赴援不利,驻军不前,妄奏冒功,而削智勇亲王爵,降为郡王。

桑斋多尔济,祖孙三代的路,都不平坦。

“我会照顾桑斋多尔济的。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将他视如亲子,会让四阿哥也这样做。”

这话让婉襄心中越加悲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和惠公主忽而开始在枕畔摸索着什么,终于找到了两块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白玉镂雕兰草纹佩。

“这是我病下之前,从嫁妆里找到一块上好的白玉,让内务府的人雕琢出来的。”

“一块玉一共雕作了三块,我这块会带到地下去。玉佩虽然便于携带,也容易丢失,你们好好将它存放好吧。”

不必常常想起她。

和惠公主见婉襄始终难抑悲伤,仍旧微笑着出言安慰她。

“皇阿玛没有能够见到我阿玛最后一面,每一次同我谈起来这件事,都满含悲伤。”

“可我如今才懂得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拖到不能再拖了,才遣人到紫禁城里,到公主府里报信。所以婉襄,不要让我这么难过。”

在过去的岁月里,婉襄经历过很多没有告别的离别。

她在未来世界的父母,怡贤亲王,孝敬皇后,这是她第一次见证一个人生命的消逝。

她与她之间的羁绊如此明晰地浮现出来,悲伤不过是它一种的副作用,而婉襄连这一种最基本的都克制不了。

“桑斋多尔济会好好长大的。”

“你放心”三个字都像是一种预言,婉襄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安慰和惠公主,或许也是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自己。

和惠公主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听见了。

“皇额娘已经不在了,在晕厥之前,我应当好好地给她行礼,感谢她的养育之恩的。不过我很快就会去陪她了。”

“其实这些日子我见了很多人,额娘,蒲尔别,怡亲王府里的好多人……”

“她们来探望我,就像是把我的人生像走马灯一样展示了一遍,告诉我我和她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我其实觉得很有趣,也很高兴我的人生尽管短暂,并不单调。反而很丰富,遇见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已经很值得了。”

“可是婉襄……”

她靠近了她,“皇阿玛的身体不好,纵然在辍朝之中,你要提醒他,无论是皇额娘还是我,不要让他过于悲伤了。”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子,才能有那么多的时间读那么多书,以至于学问广博,能够选拔良臣,一上任便很好地治理天下……也让他的皇子多一些时间读书吧。”

婉襄点了点头,她用尽一切办法,想要让目光渐渐涣散的和惠公主察觉到她的意思。

“还有……还有多尔济塞布腾。”

最后才提及她深爱着的丈夫。

他一直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前,不肯离开哪怕一刻。

“让他不要为我悲伤,尽情去追逐他想要的生活。我们都没有机会在婚前便遇见所爱之人,而我幸运地在婚后遇见了。”

和惠公主的声音越来越轻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我希望他仍然能获得幸福……”

“而于你们,往后圆明园中的敖汉荷花是我,平湖秋月的风是我,留在天然图画的针线是我,玉佩上的兰花也是我……”

身上的这层白色不曾脱去,又要刷上新的颜色。

兆佳福晋和女官们在房中忙碌,而婉襄和富察氏坐在正房的长廊上,望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夜空。

“她还只有十八岁啊。”

“伯塔月。”

婉襄听着静夜里自己发出的声音,“有些人的存在就是惊鸿照影,你看见那颗坠落的星星了吗?”

上一篇:不患寡 下一篇:穿成四个大佬的替身后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