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35)

作者:张佳音

于是,她担忧道:“朝时,你今日邀我同行,才遇到这一桩无妄之灾,若是不管不顾,我良心不安。”

姜屿瞧着她眉眼,缓缓问:“二娘如何能安心?”

施晚意极力藏住眼里的光亮,克制道:“你住在寺里,恐怕不方便养伤,我有一处宅子,不若你住进去?”

姜屿心下一动,面露迟疑。

施晚意再接再厉,“我也想去探望你,只是寺里难免有銥嬅些不便。”

姜屿垂眸,婉拒:“此事恐怕不妥。”

施晚意敏锐地察觉到,一沉吟,从深色氅衣中伸出细白的手,两根指头捏住姜屿的袖子,拽了拽。

姜屿的心也跟着跳了跳。

施晚意没松开,手指仍勾在他袖子上,“为什么?”

“名不正言不顺,于你名声有碍。”

姜屿声音带着几分喑哑,“今日邀约,已是我不自量力,我既是男子,如何能作出攀附女子之举?”

“朝时你是君子,亦有正义之心,与你结交,谈何攀附?”施晚意软下声音道,“我才要担心,我这样唐突,是否玷污了朝时。”

“而且我信朝时你的品行……”

意中人软言软语,姜屿心酥软成一片,且他本就想与施晚意多些见面的机会,不过是半推半就。

然面上,姜屿便是无法拒绝她,从而退一步,还是坚持道:“需得交付租子,否则我不能答应。”

尽是读书人的气节和骨气。

住进去再说。

施晚意爽快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今日,各自满意。

第26章

宅子已经收拾好,就差个顶好看的男人拎包入住。

今日天色已晚,施晚意考虑到书生还未收拾衣物,便与他约定明日搬过去。

姜屿既已答应下来,自然没有异议。

随后,护卫买来两件新衣,也带来了施晚意的婢女。

婢女见到姜屿神色如常,只捧着斗篷快步走到自家娘子身边。

施晚意解下身上的氅衣,待到婢女抖开斗篷为她披上,方才走向姜屿,交还氅衣,“朝时,我便不与你道谢了。”

施晚意语气如常,语意透着亲密。

外人才需要言谢。

姜屿单手接过,含笑道:“不必言谢。”

手指摩挲氅衣,而后展开,穿在身上。

鼻尖萦绕着丝丝幽香。

这是施晚意的味道。

姜屿方才抱过她,记得……

天色确实已晚,施晚意温声叮嘱他:“朝时,走夜路注意安全。”便与姜屿告辞。

姜屿站在原地,再一次目送她离开巷子,垂头轻靠在道观的墙上。

施晚意的气息包裹着他。

而他的怀中似乎还留有抱她的触感。

他一只手臂便可环住她的腰,可以将人轻易地锁在怀里,不露分毫。

月华之下,姜屿动情地仰起头,举起面具,缓慢地罩在脸上。

没人看得见他的神情。

喉结缓缓滑动。

施晚意竟然觉得他是君子……

第二日,姜屿早早安排好手下的事,便待在神峪寺客堂等候。

一个寒门书生,当然没多少衣物用具,最贵重的便是笔墨纸砚,其他皆简单。

特别之物也有。

施晚意穿过的那件氅衣,以及她留给那两个娘子的披风,他都带了回来。

还寻了一只不起眼的白釉瓶插那枝梅,等候的时候,摆在眼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红艳的花瓣。

然而来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仆人。

“这位郎君,我家娘子请小的送您去宅子。”

期待破碎,姜屿眉眼淡下来,胸中升腾起一股怒气……和酸楚。

他从来没有被如此敷衍过。

仆人恭敬地问:“请问郎君,哪些是需要搬走的?”

姜屿抬眼。

仆人下意识退了一步,眨了眨眼,那郎君依旧眉眼清俊、温和,应是看错了。

姜屿敛了情绪,随手一指,“劳烦。”

他有的是耐心跟施晚意磨。

仆人上前,小心地拿起他的行囊,送到马车上。

那是一辆没有任何门户标记的马车。

姜屿脚下没有滞涩,挽裾踏上马车。

斜侧里,姜府正门前,一位仪度娴雅的夫人驻足在马车前,望着神峪寺前门离去的马车,疑惑:“那是二郎?”

她身边的嬷嬷佚䅿不甚肯定道:“夫人,老奴瞧着,似乎也是二郎君。”

姜夫人奇怪道:“这又是要去哪儿?”

而她午后回府,方才得知,姜屿留了话,这些时日,不在府中住。

姜夫人问:“何时回来?”

姜屿院中的婢女摇头,“回夫人,婢子不知。”

姜夫人:“……”

另一头,姜屿在施晚意的两进宅子里安置下来。

那个带路仆人本也要留在宅中看门,还向姜屿表示:“小的会些厨艺,赶马车,洒扫……什么活计都做,郎君有事尽管吩咐。”

姜屿只让他寻常不要去后院打扰,便让他退下。

午后,庄含从后院墙后翻进来,边打量这宅院边寻到姜屿在的屋子里,一进门便道:“大人,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吧?”

“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此宅来?”

“后面的宅子已经买下来,我总得知会大人一声。”

庄含视线扫过屋中,与院中的平淡无奇不同,屋内竟然一应物事皆是好的。

床褥帐幔簇新,床头敞开的柜中还有新衣服。

书案上的笔墨不是姜屿寻常惯用的,但也是名品。

还有桌上的茶……

庄含斟了一杯,先看成色,轻轻一嗅,也是好茶叶。

“大人,你这不就是……”庄含满心复杂,难以启齿,“人家的外室吗?”

世家姜氏的郎君给人当外室?

疯了,疯了……

而“外室”二字,激起了姜屿压制下去的情绪,冷然道:“我与她,男未婚女未嫁,如何能相提并论?”

庄含:“……”

“男未婚女未嫁”可不是这般说的啊,当陆仁是死的吗?

……

还真是死的。

庄含无语,劝说他:“明媒正娶也就罢了,可施二娘子不归宗不改嫁,你们二人这般,太傅大人若是知晓……”

姜太傅经纶满腹、德高望重,最是受人敬重,可是惊才绝艳的长子英年早逝,次子又要在私德上添堵。

庄含想想都替太傅大人绝望。

姜屿却已经恢复无懈可击地从容模样,“我与二娘发乎情止乎礼,有何不妥?”

庄含不禁嗤他:“你姜二郎会止乎礼?”

姜屿食指在梅花瓣上点了一下,看着花瓣颤动,勾起嘴角,凉凉地说:“我是要她入我姜家门的,岂会让她轻易得逞、不知珍惜?”

庄含呵呵,诡计多端的男人。

姜屿揪着花瓣,轻轻扯动,就像扯施晚意的脸颊,他记仇了。

而施晚意之所以没亲自带姜屿去宅子,是因为祝婉君动了点胎气。

她月份大了,没什么大碍,但施晚意这个名义上的管家夫人、长嫂,得亲自过去二房探望。

约莫也就一个月左右未见,祝婉君脸色苍白地卧在床榻上,见到她便要起身问好。

还有二房的三个孩子,也都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施晚意抬手阻止了祝婉君起身的动作,又让三个孩子起来,然后便关心道:“二弟妹,肚子可还难受?”

祝婉君摇摇头,“喝过药便好些了,麻烦大嫂了。”

“无妨,左右我也无事。”

施晚意看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位二弟妹不敢忤逆老夫人,是有些心眼,可她是真有自己的计较,府里热闹不断,也老老实实窝在院子里养胎。

对比起来,另一位孕妇就有些过于“活泼”了。

施晚意像模像样地叮嘱:“二弟妹,快生了,若是身体允许,便多走动走动。”

不过她转眼一看二房的三个孩子,又道:“你比我有经验,二弟妹随便听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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