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死后小太子疯了(14)

作者:道是无

禁宫之中,众多殿宇各具风情、花样百出,而皇帝傅治最爱的便是这片银沙。

于波澜诡谲之间,贪片刻静谧。

沙海四周宫人侍立,有盲的、哑的、缺胳膊少腿的、走两步就喘的,不一而足。走近了,还能闻到他们身上淡淡的槐花香。

沙滩上是一男一女,女子坐在男子身上,为显体态,深秋只着纱裙。她手捧一沓文书,正细声细气念着。

那已是中年的男子仍看得出一副好相貌,他身着广袖道袍,阖目而卧,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听。

王海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他立在沙海边上,直接就开口打断:“奴才自东宫回来,陛下可要听议事的详情?”

傅治缓缓睁眼瞥他,好像犹豫了一下,抬手止住身上女子的话音。

王海看出来了,皇帝也不怎么关心东宫、齐务司的事,只是觉得比沈妃手里的歌功颂德有趣一些。他便将在东宫议过的诸多方略、哪句话是何人所说,一一道来。

一个字没提太子的私事。

傅治听后,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齐务司既给了太子,只要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便不欲置喙。

王海停了话音却不走,傅治皱眉,随后对身上的女子摆摆手。

沈妃摇晃着从男人身上站起。此时才看得出,她双腿虽貌似玲珑细长,走起路来却一瘸一拐,好似骨头断了似的。

等沈妃磨蹭到远处,王海遂上前两步,压低话音:“太子殿下将陆子溶要过去,齐务司也许是个幌子,敬重恩师更是个幌子……”

“其实他是贪陆子溶的色相。今日当着众人,还故作狎昵之态……”

“那时殿下不知道奴才在场,应当不是做给您看。”

傅治听完眉头紧锁,片刻之后,仰头大笑出声。

王海知道,这是生气了。他觉得自己能理解皇帝的心情,再如何疏离,那毕竟是亲生儿子,做出这等有悖伦常的事,作为父亲自然痛心。

然而傅治长叹一声,“陆子溶那谪仙般的人物……当初还不如死在刑场上,干干净净来去。”

“傅陵哪里是贪他色相,分明就是想糟蹋他!”

王海:……

傅治感慨良久,最后慢慢在沙滩上躺下,偏过头无奈道:“朕前些天挖夏妃膝盖的那把刀,你送去东宫吧。让他自己看着办。”

王海瞪圆了眼,“陛下是说……”

“绝尘公子啊……多好的人物,真是可惜了。”

第8章

芭蕉小筑二楼的里屋,四角各放着一个炭盆,烧得极为旺盛。饶是初冬,这样的热气也能让常人汗流浃背。

浴桶中的水晾了一下午,已然凉下来。陆子溶在水中靠着桶壁,垂落的发丝仍旧乌黑,分毫看不出他的虚弱。

这些天他始终用温热包裹自己,可再多的炭盆和热水,也暖不了日益发寒的身体。

他的手探向大腿内侧,那个并不大、却十分难看的疤痕。

十二岁时,陆子溶还是致尧堂豢养的工具。

某天忽然有一群人绑了他,将他右边裤脚一直卷到腿根,前任堂主齐复拿一小块黑色的东西贴近他大腿皮肤。

然后那东西便张开嘴,在他腿上啃个口子,钻了进去。

一股凉意从那一点生发,倏忽间浸透全身。小陆子溶向来体健,不适应这突然的寒冷,止不住地打起寒颤。

“此毒名为「经年」,解法藏在舜国皇宫,若不解它,毒种在体内消耗精气,你会越来越冷,直至精气耗尽而死。”齐复毫无语气道,“想活着,就杀了他们所有人。”

“你有二十年。”

陆子溶年纪小,却已初谙阴谋诡诈。他知道二十年的说法可能是真的,但什么解法藏在舜国皇宫的话,就是编出来控制他的。

所以后来,陆子溶用银针抵着齐复的脖子,问她「经年」的解法时,齐复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去死吧。”

今年是第十九年。

人之将死便不顾一切,什么名声、尊严都可以不要,要把生前最后一点本事,用在毕生所求之处。

这些年他越来越受不住寒,最近又让傅陵好一通折腾,元气大伤,身子每况愈下。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二十年想来是个约数,很怕自己哪天撑不住了,没有人替他将一切延续下去。

水凉透了。他轻轻一叹,离开浴桶擦拭身体。

今日选了件翠色竹纹的衣裳,刚好和他腕上的竹呼应。这里显然有人清楚他的喜好,从不拿那些大红大紫的东西膈应他。

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陆子溶从窗边取下肥鸟,脚上是一封简短的书信。

不是什么好消息,凉州发生了骚乱。百姓不事生产,老弱妇孺成天堵在官府门口,说家里男人给抓了去,什么活计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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