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72)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他想起缥缈烟的传闻:无形无色,香气远而弥清,正应了那句“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然而药力霸道,中者神志昏沉,无法使用内力,需要整整三天才能恢复。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想来五殿下对自身的修为很有把握,才会如此托大,连下属都不带就想救人。”了因说道,缓缓走到一个蒲团前坐了下来,神色怡然,抬手示意洛凭渊不妨也坐,“殿下手中的剑戾气太重,何不放下。须知华山二弟子并不在寺中,只有老衲专为在此等候殿下,一尽地主之谊。今日际会也是缘法,待到飘渺烟散尽,老衲才好让人进来收拾,目下何妨少歇清谈片刻。”言语间,竟似眼前染血横尸的惨景不存在一般。

“私囚华山弟子,又血溅皇觉,你们意欲何为?”洛凭渊冷冷说道,他极力握住手中的纯鈞,用剑尖点在地上支撑身体,勉强走到了对面另一个蒲团上坐下。尽管这一坐,或许就没有力气站起来了,靖羽卫此时多半还在半路,即使到了,没有讯号也不会贸然入内,他只能靠自己。

他凝神回想,洞明心法的要旨一句句在心中流动,洞烛自身,明若观火,盘膝而坐更有利于抱元守一,在丹田汇聚内力,他不能坐以待毙。

“五殿下,你愈是运功相抗,就愈早支持不住,何必白费力气呢?”了因和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卵击石,螳臂挡车,徒然误了自身。可知今日这许多无辜之人,皆是因你而死?若非你只身孤剑擅闯皇觉,他们本可平安回去。”

他语气中似有嘲讽,又似带些悲悯,见洛凭渊但坐不语,又说道:“殿下少年得志,意气风发,难免自视过高,实际上若无皇子身份,不过区区一小辈尔,无论与当今的静王殿下,还是太子殿下相比,你都差得太远,否则也不至落入现下境地。”

洛凭渊依旧沉默,尽管脑中眩晕,他尚能意识到了因意在动摇自己的心智,他内心有一瞬间的恍惚,究竟是过于自负,还是被怒火和等待消磨了耐性,才会中了圈套呢?或许心底的确有过争强的念头,想在静王面前证明能力,所以今日才枉顾反复提醒,凭着冲动闯过来。蒋寒和魏清或许真的不在寺中,而自己不但没帮上忙,只怕还要成为皇兄的拖累。

“既然中了暗算,我无话可说,”他冷冷说道,“你们想怎样?将我也杀了,还是栽赃嫁祸?想来也没有别的花样了罢!!”

“宁王殿下言重了,这些寻常庸人的性命与蝼蚁无异,怎能与你相比。我昆仑府一介江湖门派,无意伤及龙子凤孙的性命,老衲只是受人之托,来为殿下指点迷津,顺便让你带些内伤,功力打个折扣,日后行事时便会谨慎三思了。”了因合十微笑道,“至于其他,此间众人皆是死在殿下之手,何来嫁祸一说?”

说到后面时,他语声倏然由慈和转为清亮高亢,音韵宛若钟鸣,有行有质般令人心神俱震,然而抑扬顿挫之际,又含着说不出的蛊惑意味。

洛凭渊只觉得又是一阵昏眩,他攥紧纯鈞,暗暗将小指在剑锋上带过,随着一阵刺痛,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眼前的了因盘膝端坐,双手掐诀,神情肃穆,竟有几分宝相庄严。

“你是梵音僧魔纳兰玉?”洛凭渊猛地脱口说道,“昆仑府九护法之一。”

“不愧是寒山高徒,能支持到此时还神智清醒,叫破老衲的本名。”纳兰玉张目朝他望了一眼,目光到处,同样带了无形的蛊惑之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纳兰玉即是了因,又有何区别,殿下还是先担心自己为妙。”

洛凭渊脑中极力回想关于面前僧人的传闻,纳兰玉在昆仑九护法中也算甚为出奇的一个,据说年轻时颜若好女,且天赋异禀,发声音色如银,令人闻之心旌动摇,不能自已。三十岁上投入佛门,偶尔现身讲经时,真如舌灿莲花、天花乱坠。

然而此人生性偏激,行事邪多于正,自创法门以内力传音操控他人意识,名为梵音术;十余年前更挟术寻仇,制造了数起灭门血案,武林为之哗然公愤,连昆仑府都难以回护,纳兰玉自此销声匿迹,不再露面。岂料事隔多年,竟然成了皇觉寺的僧人了因。

“殿下今日之祸实起于身上的佩剑,”耳边只闻纳兰玉复又说道,“纯鈞乃是上古利器,非帝王之尊或天命之人,不但难以驾驭,心神反受其害。五殿下获赐此剑后不仅时刻不离身,而且一月前还曾大开杀戒,剑刃饱饮鲜血,引得阴煞之气侵体。本来你亦是皇室血脉,只需静心定神,过些日子也就无碍,可惜偏偏闯入我佛门重地。这大雄宝殿内设法阵,上抑天罡,下压地煞,代代相传,连圣上参拜之前尚且要斋戒七日,岂能容下你身上阴戾之气?无怪乎酿成血案,委实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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