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71)
离开不过片刻,佛殿内外,所有的尸身仍静静地躺在原处,天气晴好,明黄的琉璃瓦下却是令人不忍卒睹的惨状。洛凭渊俯身查看尸首,全是剑伤,有的一剑毙命,有的却身中数剑,没有章法可寻。围攻静王府的死士所用的兵刃各式各样,这股匪徒却像是约好了般全都用剑。从尸体倒下的方位来看,应是至少五六人同时动手,过程很短,十多名受害者甚至来不及四散奔逃。
他走进殿中,望了一眼姚芊儿,心中叹息,人死不能复生,唯有找出背后的真凶。
他估算了一下匪徒人数和退走的方向,正想绕过佛像到殿后看看,身后突然有人说道:“阿弥陀佛,想不到我皇觉寺刚刚修竣,就遭逢大劫。”声音清亮慈和。
洛凭渊一惊回头,一个灰袍僧人正缓缓迈步从殿外走进来。
“尊驾何人?”洛凭渊按住了剑柄,他素来耳目灵敏,入寺后又一直警惕,却没有发觉这僧人何时到了附近。
“贫僧了因,”那灰袍僧低眉合十,说道,“施主身份尊贵,何以未经知会孤身来此,不仅不利己身,更教清静古刹成了是非之地。”
“原来是了字辈高僧,在下失敬。”洛凭渊道,早知寺中住持大师名为了尘,听名号即知这僧人在寺中辈分甚高。
他凝目打量,见对方年近半百,五官却甚是端正清秀,肤色隐隐透出莹白之意,只在额间眼角有些纹路,果然不似常人。
他一时不能断定是敌是友,说道:“大师现身此地,可知是谁杀了诚毅侯小姐,还有这许多无辜之人?”
“不敢当高僧二字,了尘师兄精研佛法,修为高深,老衲却不过是一介武僧,只因师兄近日抱恙,才暂时代管寺中事务。”了因垂目看了一眼地上的姚芊儿,“方才闻报正殿出事,匆匆赶来,却只见到施主将一名女子带离,送出寺外。”说着,他缓缓俯身查看姚芊儿,“若说这位是诚毅侯小姐,那么施主送走的,又是何人呢?”
“原来大师看到了,我只知道方才进来时,正殿内外只余下那位小姐还活着。”洛凭渊淡淡说道,“大师还未回答在下的疑问,既然主持寺务,寺中何时进了贼人,又去了何处,难道全然不查?出了如此大事,为何不见其他僧人的踪影?”
“看来,施主心中颇多迷惑。圣驾将至,我寺中众人近日都在禅房静修,不得随意行走。况且事发突然,老衲焉能让不谙武学的佛门弟子涉险,自当亲身探明。”了因徐徐说道,“一方庙宇,八方来客,施主身怀珠玉,来历非凡,不也做了不速之客,携刃擅闯禁地,无人察觉么?”
洛凭渊被说得一时不好反驳,心中却更加疑窦丛生,了因谈吐不俗,话意虚实不定,似是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来意,但又似是而非。他没有时间与这老僧纠缠,心念微转间,突然问道:“蒋寒和魏清被关在什么地方?”言罢手腕一抖,纯鈞宝剑呛然出鞘。
“施主所问之人,老衲既未曾见过,更不知他们在何处,想是另有因果,却与皇觉寺无关。”了因淡然说道,他此时侧对着宁王,要害尽在剑气笼罩之内,却似毫不在意,“施主焦躁过甚,煞气着实重了些,以致身陷险境尚不自知。不若少坐片刻,静一静心,老衲有几句忠言相告。”他的声音并无常人上年纪后的苍老,甚是舒缓柔和,令人听了十分舒服。
“既不知情,多言无益。”洛凭渊道,他在师门所受教诲,对不防备抵抗之人不可以武力相欺,于是便将剑收回了些许。
他并未察觉自己的敌意已有所消退,心中思忖,无论了因所说是否实情,既有血案发生,外面的禁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进寺清查,自己须得快去找蒋魏二人的下落,只是还要不要先制住这老僧?
他微一迟疑,了因突然“噫”了一声:“她还有气息”。
洛凭渊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向姚芊儿看去,只见她面色已由灰白转为毫无生气的青灰,分明是气绝多时,断无返魂之理。就在这一疏神的瞬间,了因右手翻转,手指微弹,“噗”的一声轻响,两人之间爆开一朵小小的白雾。
一股如兰如昙的清淡香气袭来,洛凭渊心知中计,急忙屏息急退,但为时已晚,他头脑中顿时一阵昏眩。
第五十三章 迷雾梵音
“好了,宁王殿下。”了因直起身体,面露微笑,突然转了称呼,“你修习的当是寒山真人亲传的洞明心法罢,以稚龄之身修上乘武学,果然精纯。若是换了旁人,中了这昆仑缥缈烟,早已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昆仑府的人?”洛凭渊但觉周身内力如退去的潮水一般,正急速消失,气力仿佛也随之被抽走,手中的纯钧剑似有千钧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