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恨(2)
老人走后我摊开包袱整理物品。一路行装轻便,总之缺什么买就是了。马家好歹一方首富,我爹于财这方面倒对我从不吝啬。
仲春的天还有些小冷,我起身关了内间后窗。不一会儿竟下起小雨,声声打在竹叶松间。雨水自檐角滴落,有新回的燕子从雨幕穿进檐下。
我差不多理好东西,喝了口桌上冷茶。齿间蔓延苦涩味道,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离家了。一窝燕子叽叽喳喳挤在一起,我不免想到爹娘、继而想到祝应台和他娘。他们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上虞也下雨了吗,他们也会对着雨幕想到我吗?
不过我还未收拾好心情开始专心难过的时候,一人低头护着怀中书卷遥遥奔来。我全程注视他踩雨跑来、哐地撞开门,书卷不小心落了一地。他被淋得狼狈,衣衫贴着皮肉、乌发凌乱散开。他或许很冷,颤抖着捡起书卷,抬头刚好与坐在窗前榻上的我对视。
我愣了愣,这人像是新鲜从水墨画里钻出一般,好看、干净,眼神纯洁清澈、像汪着一窝春水。
“你……”
我刚想开口问问是否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却被他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打断了。我怀疑他要咳出五脏六腑来,下意识朝后缩了缩、生出些对病痨鬼的抵触。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朝我挥挥示意无妨。他缓了片刻展开书卷,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笑着对我一揖:“在下会稽梁山泊,叫兄见笑了。”
我走下榻随意一揖:“上虞马温才。”
他眼睛亮了亮,带出点真切的笑意:“原是故乡人。马兄也为周先生而来吗?”
脸皮再厚我也没好意思直说啊不是我为躲喜欢的男人来的,于是只一点头。这个叫梁山泊的看上去有点傻,信了,而且还挺高兴的:“不瞒马兄,此间同砚自四方来,言语习俗隔阂颇多。弟今见兄,喜不自胜!”
我意思意思接了句:“哪里,是弟要依仗兄。文章经济,多多指教。”
他声音略大了些,高兴道:“岂敢岂敢,万望兄……阿嚏!”
梁山泊病了。
到万松书院的第二天,我学会了如何喂病人吃药。我实在不想搭理他,但一想这人他帮我理过房间、便不好意思不做些什么。
其实我知道自己照顾病人很不耐烦还处处嫌弃,可这梁山泊看着我总像看着什么厉害人物一般,叫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捏着鼻子勉为其难施手。一来二去我俩稍稍熟了些,我了解到他之所以冒雨奔回是因书院外地学生看他好欺负抢了他的伞,彼时我怒从中来、恨上这几个素未谋面的同砚,便是他们害我照顾得他好苦。我马温才自睁眼起何尝吃过亏,此番定要掰回。
约莫过了四日梁山泊便能下床了,而我自他身上惹了寒症大病一场。倒是他端水端药跑了半旬,时刻不离左右,有时在我耳边念文章有时谈诗书,直教我昏沉间都无甚精力想家想那人。
后来先生从书院老人处听说我的事迹大为赞赏。未曾想我马温才竟也有天做了回温良之人,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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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完全是个不同的故事,但是尊重灵感来源所以还是算衍生,嗯嗯。
第3章
暮春将至,这个时节按理来说怎么着我都不会乖乖在房里闲着。今年偏因可恨梁山泊,害我停了咳嗽又打嚏,于床榻缠绵半旬,最后一批梅也匆匆谢了。我绕着书院后山清溪转了半天,梅枝上半分花香没留下。当天回去就有点不高兴,不太想搭理那人。
“温才?”梁山泊从书卷抬头,面对我的臭脸露出不解神情。
我俩对过年纪,没想到梁山泊看上去比我小只因脸嫩得很,实际大我半岁。如此一来不方便马兄马兄地喊,我心里也不太愿意喊什么梁兄贤兄的,最后索性双方皆以名相称。
“你怎么不高兴啦?”梁山泊轻轻问道。
扮什么好人样,你不就是害我困足房中的罪魁祸首?我看他那一脸无辜更来气,除去外袍蹬了靴子往榻上一躺,背对他不接腔。
脚步声响起,梁山伯上前拉过半叠丝绵被到我腰上,微凉手掌正反贴我额头:“又难受了么?”
我向内侧身,半张脸埋进枕间。梁山伯剥了外袍踢掉靴子也躺下,一手环至我胸前。
“作甚?”我闷声问道。
“是不是因为吹了冷风?”梁山伯前胸与我后背贴得极紧、说话间温热气息洒向我耳后,我屈肘顶他,他哎哟一声,道,“这又是怎了?前几日不都这样为你发汗么。”
“反正离我远点。”
梁山伯稍稍退开了些,复又贴上来:“不行,你再病了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