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恨(17)

作者:雪埋柿

日夜兼程,第三个清晨,我终于摔倒家门,昏迷不醒。

第18章

本就没好全的病,这一遭下来便凶狠得直要去我命一般。爹娘围在床头叹息不已。

祝应台到底被银心带回,于是也在近旁帮衬着。一双提笔做锦绣文章的秀手因煎药端汤烫得红一块儿白一块儿,还有不及戳破的水泡。

我真的不想这样。

知她为女儿身后,我就分外不愿对方帮忙。然细想来,曾经的祝应台也总做这类事,我甚至以此调侃过她,现下唯余懊悔。

一日房里只我和她,我轻声唤她凑近些有话讲。

祝应台仍同往常那般大咧咧附耳过来。

“我知道你是女人了。”

她闻言竟然噗嗤一笑:“你不会才知道吧?”

这回反倒我愣住了,尴尬道:“常人哪儿会往那上面想啊……觉得自己挚友是女人,这不有病么?”但她这么一笑,倒是把很多别的东西例如在书院的不愉快等都笑没了,我俩相视一笑,自此心照不宣霁月光风。

剥去那层尴尬与别扭,我觉得我又可以了,当即拿出两年前的废物大爷样将她使唤来使唤去。祝应台开始念在我是病人的面上不计较,后来捧了书册坐在一旁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我装作生气将她赶出,她乐得清静、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渐渐的,我的病好起来,看到祝应台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

直到一次接连五日没见着对方,我好奇问娘她干嘛去了。

娘捂嘴一笑,反倒问我觉得对方怎样。

彼时我正倚靠床头翻看账册,有一下没一下跟她闲聊,闻言随口答道:“她有多好,你不比我清楚?”

“也是,祝小子可比你能干多了。”

——他们一贯管祝应台喊“祝小子”,至于女扮男这件事、我猜是因为乱世女儿不好养,装成男孩养大粗糙些、更是安全些,她家孤儿寡母,倒不是不能理解。

反正自小听惯长辈捧她踩我的话语,早不再较气或不服,我只淡淡一笑:“此话不假。”

“那么娘问你,可愿与她相伴到老?”

我心里一紧,账册上的字登时扭曲如虫蛇,看得人浑身发痒。掩卷与娘对视,我认真道:“儿与她情分不浅,当然渴盼白首到老,然而非是男女之情、不过愿为邻舍翁之请罢了。”

“你只想和她做邻居?”娘有些怔忪,片刻后抓着我的手道,“我儿不必觉得配不上祝小子,想她为报我一家照拂之恩、自是愿意与你相扶持的。”

我一愣,完全想不到娘会这样说,但其实也算情理之中吧。复打开账册,低头道:“那你问她去,她要愿意了你再找我说……唉!娘,婚姻大事岂能为报恩之举啊。”好兄弟,好姐妹,好应台,球儿踢给你了,你可要帮兄弟这把。心里默念一阵,娘再说什么,我只学了祝应台的法子去、当自己听不见。

当晚我几乎彻夜难眠,想了不下百种交待我和梁山泊之事的方法。

不过约莫命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你越是担心的东西来得就越是凶猛。有时候简直不知是担心才招来不幸,还是这份担心正为一类预示。

爹娘让祝应台避避我,原是为他们理想中的婚期做准备。我从娘口中套出这话时惊奇无比,问怎么就扯上婚期了呢、祝应台点头了么。娘说近来不是爹病就是你病,想是家里不太干净,或应趁早娶了应台、也好冲冲喜。

这也太荒谬,我近乎失语。当即将这事儿写信给梁山泊说了,一为当个笑话给他解闷,二为表示我从不瞒他,三为宽他的心、再次说明我眼里除他外再没有别人。

我满心欢喜等回信。早过了一轮来去时间,却如何都等不到,不由日夜反思是否说错了话,又连去两封书信、将话说得更直白了些。

发出书信的第二天清晨,夜气方回,睁眼朦胧间有一人影直直戳在床头。我尚未看清是谁,便被一棍子打到了地上。

我闷哼一声,咳喘半日才瞧见那人模样。

方示弱喊了声爹,只见对方竖眉怒道:“孽障!你当我同你娘未看过你们那些酸诗淫句么!不过念你年幼份上饶你一回两回,想你好容易懂事,万料不到竟有为其不娶的念头,简直荒唐……荒唐!你现在最好给我承认那只是哄骗之语。”不知这话憋了多久,直愣愣等我醒了才发泄,如江河般呼啸而来。

我本心虚,但听了他的话火气很难不上头:“你们看我书信?!”

“你当我想看么?就说怎么突然转了性,原非学好,只因有愧父母罢了!”

听罢此言,我的心中冰凉一片……他觉得自己得病以来我的退让是愧疚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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