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恨(12)
左右睡不着了,我掀被下床,挑拣衣物。云紫织锦圆领袍衫、沈绿银丝飞鹤大氅、玄青缠枝莲纹大袖衫……我烦躁地翻乱漆衣箱,排除一件又一件,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穿了学院发的弟子服。捯饬半天我犹豫片刻要不要涂点粉,想了想还是算了。
一切理毕,我坐回榻上静静等雨停。
天光大亮,陈元鼾声停了、他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后院黄叶凋零,远处遍山红染,天气新晴、清新气息亦是一种萧条。我轻轻推门而出,漫步到梁山泊寝房前。
他想必已然起了,只是还未出门。
书院一般默认节后可不必严格穿戴弟子装,正是因为这个季节弟子服过于薄了些。清早的风又分外冷,可我站在门口全心全意都是他、竟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只要能见到他、脱光了抱冰都甘愿。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突然这么了,也不知道见到了人又该说点什么。
吱呀——
有人推开窗,见到我时动作顿了顿,很快又继续支起窗子,略僵硬地问道:“马兄有什么事么?”
我摇了摇头。
“是温才吗?”另一道声音响起,话音未落清润少年便喜滋滋推门冲出。我一把抱住飞扑过来的他,他摸摸我的头发,道:“你今天真好看。”
“嗯。”我将头埋在他颈间。
“可你怎么哭了呀,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这一问,仿若五感霎时回笼,我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没事。”我呜咽出声。怎么办,我决定要喜欢你了,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恐惧。一直以来我不论做什么总倾向被动倾向逃避,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而强烈地渴望一件事。
但是我好怕,我看不见好的结局。我看见梁山泊被人耻笑,看见我爹逼我同他分开,看见所有人将我俩推搡至悬崖。
可我实在没法不喜欢他。
我终于被这份喜欢割裂。
一半的我害怕到流泪,一半的我无法自抑低头吻他。
砰!窗被狠狠关上。我听见了,但是没有去看,而是专注地完成这个细致的吻。
他攀着我的肩越凑越近,一步步将我摁到桐树下。桐树枝干细,我一撞便剧烈晃动、簌簌落下昨夜的雨,将我俩浇了满头的水。梁山泊愣了愣,被我一使力反摁到树上。
他抬指揩了把脸侧的水,低声笑道:“这下好了,叫人分不出是你的眼泪还是雨。你故意的吧?”
“是你撞我好不好?”我也笑了,吸了吸鼻子,“哪有什么雨,树上分明也是我的眼泪。我哭了一夜呢。”
“怎么那么惨,谁欺负你啦?”他抬袖拭去我面上的水。
“你呗。”我咬了口他耳垂,软软的、没忍住含着用舌头玩了会儿。
梁山泊呼吸稍有些急促,道:“别弄啦,我受不住。”
我稍微退了退,又亲了上去:“那我让你弄回来。”
又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带我去屋子里换衣服。弟子服没有大小,我换上他洗得发白的那条,心情一下子扬了起来。
我踏出屏风,发现同屋的祝应台早不知何时离去,不论怎样心里领了他这份情。确认关好窗门后扯着梁山泊又捏又抱了许久。
这天后我和他很是过了些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原来两情相悦如此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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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实祝应台是助攻()
可能会二度编辑,发了再说。
第13章
不知不觉快到年末。届时书院倒是放假,不过住在附近的周先生还是照常讲课、他计划带大家细读春秋。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于是许多学子选择留在书院过年,其中就有梁山泊、他留我自然也是要留的。
纵使如此,年节将近、还是走了不少人。
与我同屋的陈元回家了,梁山泊便时不时溜过来同我一道温书……嗯,只是温书。因为我早晨时常起不了身,他几乎天天一大早就站在门外等我、如此几番我便怎么都不好意思赖床了。冬天的清晨真是太冷了,太冷了!为了不叫小病秧子得个寒症什么的,我越起越早、甚至有几次跑去等他。这可真是太冷了,爹说北方的冬风像狼牙棒,想来江南的就好似剔肉刀吧、刮得我唯余一副骨架瑟瑟发抖。
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有个晚间我沉吟许久,吹灭桌案灯烛,在一片黑暗中对梁山泊严肃道:“左右你睡得早醒得早。不若一道睡,你醒了我自然不会再睡。你不必担心我迟起,我不必担心你受寒。”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我看到他极快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同样严肃道:“贤弟此言是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此天天冒着危险确该变变了。”
他并不面对着我说话,而是微有点偏移方位。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他无甚反应。我觉出一丝好玩,探身亲了亲他嘴角,然后退开观察梁山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