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马后师叔他慌了(139)
徐令一手扶住玉清,另一手蓄力,快速拍在玉清背脊,用自身力量强行冲开她的经脉。
积在半空的灵力沿着大开的脉路,如百川入海一般顺利涌回玉清的丹田。
玉清眉心微皱,一小股鲜血冲口而出。
徐令捻起袖口,轻轻拭着玉清的唇角,嘴里不停地念叨:“没事了,师尊,没事了……”
他知道玉清这是损耗过重外加急火攻心,胸口攒了些淤血,能吐出来也是好事。
玉清紧紧拽着徐令的手,连顺几口粗气,掀起眼睑。
她看到,俞闻筝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双目微合,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而柳吟风跪在榻边,拉着义父的手,已然哭成了泪人。
徐令努力跟上玉清的步子,与她一道扑至榻前。
玉清轻轻颤抖着,目光在俞闻筝的身上飘忽不定。
她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她的灵力明明那么那么多,却不能分给面前这将死之人一丝一毫;她明明可以一剑颠覆九州,却留不住她的老朋友。
她是不是该承认,她堂堂仙尊,原来也有做不成的事。
“仙尊……”
俞闻筝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
玉清立刻转过眼:“老宗主。”
俞闻筝拍了拍柳吟风的手,柳吟风当即意会,起身扶住义父的肩膀——
昔日神通广大的化神尊者,如今就像一块烂膏药一样,被自己的义子从榻上拖了起来,虚弱地倚在床头。
“仙尊不必自责。”俞闻筝扯动唇角,“老朽蒙您之恩,得以复见昔日光彩,已然无憾,可以安心去了。”
玉清摇头:“不,老宗主,您是老神仙,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俞闻筝笑了笑:“什么老神仙,老朽是人。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玉清仍是摇头:“不……不……”
她磕绊了一阵,终是没有下文。
俞闻筝:“仙尊应该是懂老朽的吧?修仙人可以选择做神,也可以选择做人。您与老朽一样,都选择了后者,不是吗?不然,您怎会自毁天阶,从天门前纵身跃下?”
闻言,徐令张大双眼,猛地转头看向玉清:
什么?师尊竟是……竟是主动放弃成神的吗?
为什么?
玉清一时僵在当场,只艰难地吐出了一个“我”字。
俞闻筝:“老朽没什么力气了,不能再说闲话,得赶快把心事交代交代。”
玉清找回神魂,恭敬以待。
俞闻筝抓着柳吟风的手腕,另一只手搭上柳吟风的肩头,沿着柳吟风手臂,一路眷恋地抚摸下来:“老朽孑然一身,唯有爱子放心不下。老朽走后,还望仙尊多多关照于他。他若做了错事,还请仙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千万千万不要苛责……”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摸一摸柳吟风的发顶:“不然,老朽黄泉之下,也会心疼的。”
玉清连声应是。
得了玉清的应,俞闻筝粲然一笑,脸上忽然浮起一层红润的血气,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将死之人——
可,他伸出的手,还是在摸到柳吟风发顶之前,无力地垂了下去。
柳吟风跪行一步接住那只手,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义父——”
日头被层云遮盖,卧房内倏而一暗,所有药童齐齐跪地,低泣之声刹时充了满屋。
俞闻筝面上带笑,静静地倚在那里,并没有如凡世的话本子所说,化成漫天星子或是什么别的浪漫美丽的东西。
这位化神尊者最后留在世间的,也不过是一副衰老破烂的皮囊而已。
玉清守着俞闻筝坐了好久好久。
她此前从未见过仙者陨落,如今见着了,才顿觉自身力量的微薄渺小。
她一向是不惧生死的,她盲目崇拜着自己的实力,她也的确强大,于是她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只要自己在,一切便都有转机,因为她能吃苦,她不怕死,所以她无所不能。
直到今日,她才发觉自己虽活了三百来年,却依然天真得可笑。
她忽然就觉得好累,疲惫感由心底生根发芽,迅速长成枝叶繁茂的大树,撑得她胸闷难忍,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时候卸下一些担子了。
她想。
也让她为自己活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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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依着柳吟风的请求,玉清在昭明宫召开万宗集会,向全仙界宣布了俞闻筝陨落的消息。
玉清心里一直有些憋闷,直到站在高台之上,对着挤挤挨挨的万宗宗主,说出“广陵宗先主俞闻筝已在三日前陨落”这句话时,才意外地松了一口气。
阶下众修惊异有之、懵然有之、惶恐亦有之,只是没有几个,是真正为俞闻筝感到惋惜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