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马后师叔他慌了(137)
玉清想起她还是“戚瑶”时,悬壶宗弟子曾预言过的,“她终会克死江远辞”的话:
“悬壶宗的话一向难听,老宗主其实不必介意。本尊也曾被他们说成是天煞孤星,会敛走周围人的气运和命数。”
她顿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悬壶宗的话虽然难听,但实在准得很,江远辞最终的确因她而死。她将此事类比到俞闻筝父子身上,便知悬壶宗弟子说得至少有八成是真,但,这也不能算是柳吟风的错。
要怪就怪,他们这种人命途不济,注定凄风苦雨,孤老一生。
引路弟子听了玉清的话,眉眼松快不少:“正是了。少主最是孝顺忠心,伺候起老宗主来简直无微不至、事必躬亲,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竟还要被那群人空口白牙地诋毁,真是叫人寒心。”
玉清默了一阵,复道:“既然悬壶宗愿意来看上一看,就说明老宗主或还有一线生机。悬壶宗不愿救治,本尊倒是可以一试。”
此言一出,引路弟子和徐令同时抬眸,望向玉清。
玉清面无波澜:“仙界中事,十之八九可用修为解决。就算是张四条腿的桌子,本尊倾注三成灵力进去,它也能活蹦乱跳百年有余。”
她顿了顿,续道:“本尊年少时,老宗主于本尊有知遇之恩,后来在葬花之役中,他又成了本尊可靠的战友。自古知音难觅,本尊就是分一半寿数给他,又有何妨?”
闻言,引路弟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仙尊慈悲!”
玉清俯身将人拉起:“好生带路。”
徐令的目光追随着玉清起落,神色复杂难辨。
三人没再搭话,一路向深山中走。
渐渐地,拂开低矮的枝条,一座雕梁画栋的院门现于眼前。
穿过院门,门后别有洞天:
整座院落的规模,瞧着比柳吟风的四弦别苑还要大上一些,一切装潢皆是水墨一般的灰白色调,院内一步一景,山是真山、水是真水,看似杂乱无章的蓬蒿都有其玲珑心意,全然是将山水画卷放大,直接置于此间一般。
柳吟风一身白衣,正候在院中:
一月不见,他消瘦了不少,衣袖袍角遭风一吹,就显得空空荡荡的,内里似乎没了血肉,只剩一把瘦骨而已。
他步履飘摇地走上前,与玉清见礼:“仙尊。”
玉清此前尚能忍住情绪,如今见到柳吟风如此,满腔哀恸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带我去见他。”
她沉声道,已然无心称“尊”。
柳吟风含泪应是。
进到内院,这满眼萧瑟之中,终于有了几点明艳之色——
那是几枝大红大紫的花,开得很漂亮,满院清香。
玉清不自觉地盯着那些花看。
柳吟风注意到玉清的目光,悉心解释道:“义父原本只喜欢青松、翠竹这些素雅的君子。是我年幼时嫌弃这院里死气沉沉的,没什么鲜艳物什,便偷着撒了一把俗花的种子。后来花长了出来,红红紫紫地毁了义父的清净,义父也没有责怪于我,反而说我的花给他的院子添了许多生气,还将花留了下来,一留就是几百年。”
他原是笑着在说这些陈年往事,可说着说着,眼角就毫无预兆地红了起来。
他蹭了蹭眼角,吸了下鼻子:“弟子无状,叫仙尊见笑了。”
玉清说不出话,只好微微摇头。
柳吟风走在最前首,推开卧房的门,俞闻筝虚弱的咳声从内里传了出来。
玉清望着黑漆漆的门洞,抬手整理了一番衣装,这才迈过门槛,步入房中。
徐令陪侍其后。
一入卧房,扑面便是一股极浓重的汤药味道。
房中并不黑,一南一北两扇巨大雕花窗中,依稀可见翠竹摇影,俞闻筝合目躺在竹影之间,面上虽有病气,但总归是没有任何的凄惨之相——
他行将就木尚得安详体面,可见柳吟风照顾之周到用心。
玉清一直走到距床榻五步远,榻上的老尊者才终于听到她的脚步声,张开眼:“仙尊。”
他说着,竟还要起身行礼。
玉清连忙托住老爷子的手肘,将人扶了回去:“老宗主,不拘虚礼。”
俞闻筝没了挣扎的力气,只好任由玉清将他扶了回去,扯起一个笑,拍了拍玉清的手:“仙尊,您来了就好,老朽真怕见不到您最后一面。”
玉清反握住俞闻筝的手,矮身坐在脚踏之上:“老宗主,您说什么呢,您好生将养着,日后只要您想,我随时都可以来见您。”
俞闻筝浑浊的眼一晃,似是盯紧了玉清,可那双眼早已看不出神采:“仙尊,老朽悟道悟了五百年,了解日月山川,也了解自己。老朽快要陨落了,老朽能感觉到的,您不必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