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43)
北秦那边近年来委实厉害……
何苏木颇为感慨,可这样蹙眉深思的反应在镇北侯眼里,却成了对他的怀疑。
他登时把那张写上“崔”字的纸紧成一团,丢在案台上,沉道:“你为何要单单怀疑我?”
何苏木一愣,见那纸团在桌上滚了滚,停在一沓册案前,随后笑道:“表兄着实高估我,我哪里存着这个胆量怀疑表兄啊。”
“哦?如若不然,你查阅我的出营记录,又是为何?”刘子昇扫了一眼被几本书压盖住的军中册案,沉声道,“若是想知,直接来问。”
何苏木似是不信,认真地凝视着刘子昇,问道:“那表兄可会告诉苏木?”
“不会。”刘子昇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你看……”何苏木无奈地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刘子昇双眸一暗,隔着案台,缓缓倾身而来。
他压低着声音,一字一字道:“因为——我,也不知道。”
何苏木身形微僵,不易察地朝一边退了退。
“表兄又在说笑,如今的建康,还会有表兄不知情的?更何况,那还是崔令君之事。”
刘子昇重新直起身,幽暗深邃的双眸里闪过异动,良久才听见似是自言自语:“她的事,我就该知道么……”
何苏木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对刘子昇口中的“不知道”深信不疑。从前她的幕僚会有私心,佯装不经意间向她打听朝中官员的调动,她虽早有抉择,但还是会道:“尚且不知。”
不知道,便成了一个托辞。
这个她用惯的伎俩,怎会瞒得过她?
但是幸好,刘子昇似是相信何苏木真的只是因为好奇才着手调查当年之事,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般怪罪她,反而尤为坦坦荡荡,派人将两年前出事之日前后所有的存档都搬到了何苏木帐中,何苏木明白他自证清白的意图,也遂他意将记录翻查个遍,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结果,白忙了一场。
刘子昇并没有闲心与她计较这些,因为他也迎来了一场新的劫难。
第21章 贰拾壹
崔俨称病不朝期间,将驻扎在京郊的牙门军上承晋帝,如今的建康城能掌武事的将才寥寥无几,牙门军又是建康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此重担交由旁人,司马捷当然不会放心,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了镇北侯刘子昇。
宿卫军负责都城内,而牙门军则在城外京郊处设防。刘子昇近几个月里将两军稍作整顿,改了些原先定制的营中规矩,使得两军互通起来也更加便捷。
但是,刘子昇似乎太过放心牙门军了,牙门军的将领还是原先的将领,是崔俨原定之人。在改制换防期间,有不少人向刘子昇提出要改换将领的建议,刘子昇却不以为意,说是崔俨的安排极妥,无须再改。
牙门军屯兵七万,驻扎在南边京郊聚宝山一带。这个驻军位置极佳,若是宫城中出事,牙门军只需要通过浮桥朱雀航,就能渡过秦淮河,绕开里巷,出来便是御街,直达建康宫的宣阳门。
可是如今,就是才编制进刘子昇麾下的这些牙门军,给他惹来一身麻烦,足以令他遭晋帝的猜忌。
紫极殿上,御史中丞蒋年整笏行大拜礼,稽首磕头,声音洪亮。
“禀陛下,微臣蒋年有要事禀。”
“蒋卿请讲。”司马捷见他举止肃然,又伸手示意道,“起身讲。”
蒋年并未起身,反而更显谦重,尽显事态要紧,沉声道:“臣要弹劾镇北侯。”
殿上朝中众人震惊屏气,旋即左右垂首议论,猜测所为何事,又听蒋年毫不忌惮,扬声道:“京郊之地的牙门军枉顾法纪,擅越朱雀航,兹扰秦淮一岸里巷百姓,为首将领罗惟忠正是如今牙门军副将,已被丹阳尹扣押在府衙。”
晋帝霍然坐直了身子:“陶卿,可有此事?”
丹阳尹陶安荣从列队迈步而出,拢手下垂:“禀陛下,确有此事,罗惟忠带数十牙门军将士,擅入里巷,与酒家闹了口角,砸店打人,有百姓来府衙状告,微臣这才将罗惟忠一干人等扣押下来。”
蒋年道:“陛下,罗惟忠是牙门军副将,本应尽守卫京师之职,如今却兹扰一方百姓,先不说他是军中将领,不能未加通传就擅过朱雀航,就算是平常百姓,做出此等恶迹,怎能轻饶?”
殿上的晋帝司马捷一听,神情严肃,但沉吟片刻,又故作轻松道:“不过是罗惟忠一干人等擅扰百姓,交由陶卿的府衙处置便是了。”
话音落,又一名谏臣道:“陛下,罗惟忠可是牙门副将,军职在身,如若轻判,恐难威吓三军啊,若是将来此事成了常态,建康城的百姓还能过得安生么?如今城内都开始怨声载道了,陛下,还请您三思后定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