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42)

作者:陈珈十三

何苏木屏气,默默看了看陶安荣,只见他拂了一袖负背道:“陶某绝无此意,只是这也是崔令君生前之意,她曾与陶某谈及此事,若非……”他脸上浮出一道悲戚,嗓音更沉:“此事她也是要同君侯相商的,陶某私以为,这也是崔令君的遗愿。”

“还望君侯慎重。”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刘子昇身后一侧铜灯里的火烛微弱暗淡,就要燃尽,他的脸色愈发惶然。

何苏木垂眸静坐,只听一声“可”,她方抬头,只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从她案前缓缓而过,轮廓模糊,却沉得可怕,又像是不甘黯淡,硬带走这满室的灯火。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总觉得李君卓要变弼马温了……

第20章 贰拾

风竹飘霰间,建康迎来了南晋第七个南国的冬天。

何苏木随营住在宿卫军已有整整两月,迎来了一批数百匹的陇地好马。

她在营中呆得也不腻味,别说两个月,她早已习惯二十余载迎窗苦读。刘子昇见她写得一手好字,将营中所需誊抄存档的军报疏文都交给了她。

何苏木自然不止埋头苦抄如此简单,她也借重新摘录的名义,翻出来刘子昇两年前的行踪记录。

南晋为防武将拥兵自重起兵造反,军内外都会有专人负责记录武将的行踪,大至何时出了京师,小至去了朝中哪位大臣家中做客,这些在宿卫营中也皆有备份的存档。

崔训被杀的那日,十一月初九。

大将军至庐陵,巡江州军备,五日后,帝亲遣羽林郎,报丧至,方归建康。

翻到此页记载时,何苏木稍显松了一口气,她的死会不会压根与他无关?

可是随后又摇头,想什么呢,他麾下数不尽的豪杰高手,又怎需劳烦他亲自动手,兴许早已计划好一切,出巡江州正巧能拿来当个幌子,以洗嫌疑。

就在何苏木细想之际,刘子昇来到她的营帐里。

帐门一掀,露出刘子昇凛凛挺拔的身子,却又像是受营外的寒风所冻,面无血色,近乎苍白,他的绛衣袍迎风鼓起,进帐后方平整井然。

“君侯?”何苏木搁下笔,站起了身。

刘子昇缓缓至案前,未提一字,单单就扫了一眼台上积如山的数册罗纹纸,抬眸间脸色阴沉一片。

“表兄……”何苏木又轻声唤了遍,竟也不露怯色。

刘子昇手扶案台,手背青筋尽显。

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字道:“何苏木,你到底为何而来?”

何苏木双眸略一怔,随即又笑:“表兄在说什么,是表兄让我来……”

“近日你频频调阅我的存录,到底为何?”

“说!”

何苏木的笑容微敛。

刘子昇眸中闪出凉意,不等她启口又冷冷道:“可是崔家派你而来?”他又冷笑一声:“不过在那处呆了几日,真以为自己是崔门中人了?”

何苏木垂下眼帘:“表兄在说什么,苏木不知。”

“你会不知?”刘子昇一步步绕过书案,近到她跟前,“你算是聪明,不光调阅两年前的存档,还陆陆续续夹带这两年间的巡查存录,想这样瞒我,以为我看不出?”

刘子昇眸色更加利锐难当,何苏木缓缓抬眸,重新看他,不为所动,反而走回案前,将软椅再次拉开,稳稳地坐了下来。

“表兄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刘子昇见她如此恍若无事、自持有理,难免更怒:“何苏木!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怪罪你?”

何苏木提笔,竟在那纸上不急不缓地写上了个“崔”字。

她的手指细如葱段,看着无劲,笔锋却极为干练,顿笔藏锋,煞是有力。

她再放下笔抬头时,只觉那人的眸光在字上停了停,而后再看她,眸光凛凛,更加寒意迫人。

何苏木头回见他如此难以自控,难免生出些看戏的新鲜感。

刘子昇却极快平复面色,声音尤为冷寒:“你是在查崔训之死?”

“是,也不是。”何苏木淡淡回道,眼眸含着浅笑看他,又道:“坊间关乎她的故事太多了,我也不过是好奇这样的贵族秘闻罢了。”

刘子昇寒着脸,双眼微眯:“好奇能让你如此煞费苦心?”

“对啊,难道表兄你对此事就不好奇?”何苏木天真地笑笑。

刘子昇顿了半晌,竟哂笑:“好奇?你难道不是在怀疑是我杀了她吗?”

何苏木起身理案台上倒扣的两本书,是北秦皇帝命他嫡子苻煜牵头纂修的一册国史,左右不过是想褪去“夷狄”的历史,学前晋那般自诩正统。

她只费一日光景便烂熟于心,原先还以为这部所谓的国史会画虎类犬,然而却是通贯百年,辨而不华,无一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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