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214)
顾九冰没料到这个年纪的青年朝官,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瞳孔一缩,呼吸微顿。
宣珏看他仅此一瞬的失态,神情也冷了不止一分。
这比所谓的荒谬求娶,还让他心生不愉。
顾九冰怎敢——
时轻照不可能迎娶尔玉。
若是碰上个昏庸无能的帝君,真躺在公主和亲的功劳簿上贪生怕死,矢口应下,最后悔婚,颜面尽失的只会是她。
退一万步,应下之后,真能远嫁东燕,等她的是什么?
君臣相斗后剩余的烈焰纷争吗?
顾九冰却是对宣珏高看了几分,认真思忖起他的提议来,边想边道:“寒冬腊月时,金华城池边防替换,水岸凝结成冰,介时横渡攻城,能打个措手不及。那位小将军既然能胜过凌骏,想必不成问题。”
凌骏本是猛将,却被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斩于马下,说来也是笑话。
“金华与衢州相近,但离望都还是太远了。”宣珏微笑,“不若处京来得好,您若有诚意,不如以其赠之?”
顾九冰猛地眯眸。
处都是何处?东燕皇城。这齐官——
宣珏唇角笑意仍在,像是开了个无关痛痒的善意玩笑:“看来相爷顾虑匪浅,那便不强人所难了。”
顾九冰神色却陡然阴沉,意识到宣珏与其说是谈判谋事,不如说是挑衅离间。
他图什么?折用宫里人手,就为了给素昧平生的外交使官添堵?
还是说在探他口风?
“站住。你!”顾九冰被他搞得一愣,没反应过来是在诈自己,但仍旧气笑了,“可以啊,真是可以。本相为官二十载,从未见过后生如此胆大妄为。”
被摆一道,是他大意了。
宣珏当他话是耳旁风,顾九冰却忽然冷冷开口:“你铺设一堆废话,只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吧?娶你们那尊贵嫡公主为燕国皇后之事。本相可以如实告知,确是信口捏造——”
见宣珏头也不回,顾九冰眉头一皱。
猜错了?
但顾九冰也没想出第二种可能,索性肆意攻心,反正能戳中是赚,戳不中也无妨,讥笑道:“调虎离山把我引来此处,只是为了问清这等无关紧要之事?年轻人,你这心思也过于昭然若揭了吧?”
宣珏似是对他的“以己度人”无奈至极,叹了口气,停住脚步,没回头,但侧首而道:“顾相,我大齐臣民皇室,不是贵国君主用以排除异己的棋子,您二位龙虎相斗,筹谋计划,还请都在贵国掀风作浪。齐国地儿小,容不下您两尊大佛,折腾不起。”
顾九冰心道:还真猜错了?这小子只是不能忍他在利用齐国?
但他同样不甘心被坑骗一遭,嗤了一声:“年轻人。”
又道:“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能被利用,才有价值。用以捭阖,用以筹谋,用以策划,用以虚情假意地情深不寿。你是哪种?”
宣珏哪种都不是。
同样布局筹谋,他和顾九冰这种人截然不同,语气温和地回道:“相爷,若是只存在‘利用’,那这一生,也太过可悲了。”
顾九冰很久都没说话,直到宣珏快走到林边,才嗤笑道:“宣珏,我在东燕听过你做的好事,秦家真是时运不齐啊,碰上你这种煞星。就是不知,漓江纷争里的种种痕迹,哪些是真的出格之举,哪些是假状的意外呢?你敢说,你未曾利用过他人情感,未曾假意骗取,未曾肆意践踏,一辈子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吗?”
底线这种东西,其实很难说明道白,划出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凡尘多少人模棱两可,宣珏却对此规整清晰,顾九冰即便再会攻心数倍,也不能乱他灵台。
但好死不死,漓江之行他利用过尔玉慌乱。
宣珏脚步一顿。
顾九冰又道:“既然问心有愧,那你与我何异?都不过是天地棋盘,人为棋子,若是需要时,以自身为棋诱敌深入也不在话下。咱俩有何不同呢?”
敢在皇宫安插人手,明目张胆引外节独谈,顾九冰以己度人惯了,才不信这种人没有不臣之心。
干脆拿最近的风云说事,试探试探宣珏是否暗动手脚。
宣珏眸色微暗,道:“晚辈受教,不敢当。有所为有所不为,顾……”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桃红身影,猛然顿住。
谢重姒指捏团扇,裙摆叠艳,用团扇挑开密林的丛木枝桠,朝他走来。
像是询问他为何许久不归,笑着问道:“怎么在这?你在和谁说话?”
宣珏只犹豫一瞬,就飞快轻握住她手腕,想要带她离开此处。
但还是慢了一步,顾九冰凉凉的魔音追魂夺命般袭来:“虚念而已,想要什么,抢来就是,何苦困顿自身。到底还是年轻人,成不了大事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