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燃+番外(128)
深思熟虑之下,朱鱼答应了郭蔚槿明日和她一齐出发去码头,就心绪不宁地去整理行李了。
郭蔚槿明白,朱鱼是还在担心乔蕙琪。
于是,三人在略显醉态后,郭蔚槿转向乔蕙琪,终于说出了在她心里积压了已久的话:“蕙琪,明日同我们一齐去香港罢。”
她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你若真有个好歹,我会良心难安。大哥他泉下有知,亦不会原谅我的。”
乔蕙琪沉默不语,只是又将酒杯斟满,以纤指挑起酒杯,浅啜一口。
朱鱼见状,站起身来,短暂地离开了一小会。
再回来时,郭蔚槿和乔蕙琪都看见她拿了一张泛黄的信笺在手中。
朱鱼抿了抿唇,才鼓起勇气道:“蕙琪,三年前,郭阡他把蔚榕哥留给你的遗书,放在了我这里,叫我烧掉。但我没听他的话,我一直帮你留着。你要不要看一眼,再决定跟不跟我们走?”
郭蔚槿怔了怔,望着朱鱼手上的遗书,又望向乔蕙琪。
“他的信,还能有什么好看的?”乔蕙琪不屑笑道,“不过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不是扯什么家国情怀,就是扯什么民族大义。我早就已经倦了。”
语罢,她一手掏出身上的打火机,一手从朱鱼的手里取过信:“郭阡难得聪明了一回,难为你帮我多留了三年。那么,我自己亲手来烧这封遗书罢。”
她按下打火机,火舌猛烈地蹦跃出来,行将要点燃她手中的信纸。
郭蔚槿闪身扑到她身前,敏捷地夺过了信纸,边闪躲着不让乔蕙琪抢信,边流着泪读出哥哥的绝笔:
“以我血肉之躯铸中华之魂,无愧父母生养之恩,无愧师长教诲之德,无愧同袍砥砺之言。
蔚榕此行,无愧何人,独负于卿。误卿卿之灼灼年华,鹣鲽之情,今生无以为报,我知我万死难辞其咎。
万望卿卿今生勿要以我为念,努力加餐,恣意而活。
若来世有缘再会,我定不再相负。蔚榕留。”
读完遗书,郭蔚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朱鱼抱住她,也泪眼阑珊。
听着她们交织在一起的哭泣声,乔蕙琪猝然将酒杯掷到地上。
玻璃杯应声摔成了无数碎片,胭红酒渍飞溅。
“来世……来世,好一个来世有缘再会!郭蔚榕,你又来讲大话诓我,这辈子没做到的事,下辈子你就能做到么?”
“可我不要什么来世啊,我只要这辈子,只要这辈子啊……”
她泪流满面,失声悲嚎:“你们都叫我逃去香港,可他葬在这里啊,我又能逃去哪儿,我又能逃去哪儿!他死了,我不论躲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我早就躲不掉了……早就躲不掉了……”
三人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末了,却是乔蕙琪第一个止住了哭声。
她带着泪痕,将信纸从郭蔚槿手里抽出来,展平,复又叠好:“我哪儿也不去。你们早点睡,明日还要起早去码头。”
***
翌日清晨,郭蔚槿的行李摆满了客厅。当日,郭家人走时,很是匆忙,不少东西都未带走,托付予她,叫她这次一齐捎走。
朱鱼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像她来郭公馆时那日一样。
乔蕙琪难得梳妆打扮了一番,早起来送她们。往常要去医院时,她都忙忙碌碌的,没心思打扮。
郭蔚槿叫阿旭去照相馆请人来,为她们三人在临走前留个合影。
广州已有不少照相馆因为空袭歇业了,阿旭奔来跑去,寻了好久,才找到人来。
三个人为谁站中间推搡了一番,最后还是让乔蕙琪站在了中央。
虽然她没有真正嫁给郭蔚榕,朱鱼也未嫁给郭阡,可她们在心底,都将她当成了她们的大嫂。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将三人的倩影与笑容化为永恒。
朱鱼却有些恍惚起来,想起了在南京城郭阡与她照相时,曾说过的话——“反正你的魂要是被关进去,我就陪你一起关。”
自从八月给她来了那封最后的信,郭阡就再未给她写过一封信,只是将信都写给了蔚槿。蔚槿告诉她,是因为他在医院治疗休养,医生不准他老是动手动脚的,他只能简略写几句交代蔚槿的话,无法再提笔给她写信了,让她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照相馆的人和乔蕙琪约定好时间,让乔蕙琪去他的照相馆取冲好的照片。到时候,乔蕙琪会将照片寄去香港。
送走了照相馆的人,三人相顾无言,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还是乔蕙琪先展臂,分别拥抱了她们:“矫情的话,我这个人,向来不是很会讲。珍重,蔚槿。珍重,小鱼。到了香港,记得给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