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钟,琥珀浓(261)

作者:容九

他说完这句,颇有些紧张瞧着沈一拂。二少爷曾是同盟会的成员,即使立场不同,只怕私心里也始终将孙文的南方“政府”视为正统,未必乐于见到南方军失利。

沈一拂翻看了几份电报,平静道:“沈一隅那边有什么动静?”

“南方军主将意欲回师靖“乱”,老爷给了大少爷的指令中,有刺杀立功的打算。”

江随是沈邦派到沈一拂身边的“眼线”,早在三个月前就已被策反,他助沈一拂上演了一回苦肉计,使沈一隅犯了“同室“操”戈”的大忌,如今大少爷虽离开陆军部,身为沈家长子,沈邦手头上秘密刺杀的组织,依旧由大少爷把持。

“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递到广东。”沈一拂抬眸看了他一眼,“越快越好。”

江随点了一下头,他既决定效忠沈少帅,以后类似的指令只会更多。

沈一拂低下头擎着信笺,察觉到他原地不动,眉梢一挑:“还有事?”

“苏医生来过电话,提醒二少爷到点吃“药”了。”江随轻咳了一声,“他嘱咐我……务必看着二少爷吃。”

沈一拂的笔端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看得出他略微烦躁,“倒杯温水。”

热水刚烧开,有些烫,江随拿两个杯子兑来兑去,总算兑到适宜的温度,端到桌前。见沈一拂证低头看信,嘴角不自禁朝上勾起,约莫是因有了笑意,前一刻还冷冽的眸“色”瞬间变得清润起来。

好像上回看到二少爷这样笑,还是他陪那位林家小姐在正阳楼吃烤肉时。

想必这信,是那林小姐寄来的吧。

也不知写了什么,把少帅高兴成这样。

察觉到江副官盯着自己,沈一拂盖上信,手一挥,终于赶人了。

待江随离去,沈一拂服下“药”丸,背着手走到窗台边,看墨灰的天,几点疏星从乌云中钻了出来,偌大的北京城像是盹着了,他从来偏好安静,此时却想念处处霓虹的上海了。

前方钟楼传来悠远绵长的声响,桌上的信被风掀开,写着两行字:我也在前行。

这条通向你的路,哪怕长满世间最尖锐的刺,只要想着我们重逢那天的模样,我就能赤脚踩过。

盛夏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十月。

北京战火方靖,上海亦未见得安宁,单是林公馆就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关于林楚仙的,她考取了大南大学,入学后第一个月,就交了个外交官男朋友。

“听说这汪隽,他爷爷之前做过李鸿章的幕僚,参加过中法谈判、马关谈判,就是那个汪庭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这个汪公子本来是在香港立法局做译员的,前段时间他爸爸不是被任命为南京“政府”的外交次长嘛,所以就被调派回来了,为的就是把儿子也拉入‘庙堂’。”花园中,幼歆说到口渴,从藤椅边的圆桌上拿起一杯橙汁,咕嘟咕嘟吸了几口,“你晓得楚仙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么?”

云知本来坐在秋千上看书,突被幼歆科普了一堆关于楚仙的冷知识,不得不配合着问:“三姐不是说,汪公子陪弟弟去报道,就很有缘的遇见了?”

幼歆“噢哟”了一声,神秘兮兮扭过身来,“我同你讲,根本就不是楚仙说的那样……是她早料到汪隽那天会带弟弟去报道,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守株待兔。”

“这么说,她知道汪隽?”

“可不?她之前陪大伯母去教堂,远远看到汪家一家被众星捧月的围着,于是差人去打探了一圈,听说是官宦世家的子弟,长得又俊,这才起了心思。”

“这你也知道?”

“我妈从大伯母那套来的话呗。”

看来上周楚仙把那金光闪闪的男友带回家中,果然刺激到了三伯母。

幼歆看她重新拾起书本,“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要是反应?”云知一边翻书一边道:“那汪公子整场饭下来三句不离楚仙,一看就真心喜欢,说不定日后知道是楚仙早有预谋,心里还偷着乐呢。”

幼歆若有所思撇撇嘴,“也是奇了怪了,三姐明明那么痴“迷”沈校长,我还以为她会去考北大呢……”

“听了一场课的喜欢,本就不牢固吧。”

“这不是一场课的问题,三姐这人,样样追求最好,从吃穿到成绩,但凡她能够得着的,势必要抢个‘头筹’,更别说是男人了。沈校长嘛,不论长相、学识、出身还是画本传奇似的经历,哪样不是出类拔萃?这样的天之骄子,在她心里就像是稀有品种,按常理,她不该轻易放弃才对。”

云知心道:莫非是当时楚仙在北大时被沈一拂训到痛哭流涕,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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