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记(77)
“轰隆隆”,随着一阵震天巨响,虚空中赫然显形一座丈高炉鼎。它通体泛着微微紫光,正是紫贝所造,原石的嶙峋斑驳并未琢磨,只在其上再嵌璀璨灵石。我定睛向其中看去,顿时双瞳微微放大,双拳不自觉握紧,湛蓝球体密密匝匝挤满炉鼎,在翻涌的血腥中起伏着相互撞击。
正诧异时,国师再起法阵,将霜晨和炉鼎圈入阵中,其阵运转,其光灼灼,二者之间的灵流缓缓交通,外缘的紫贝萤亮,灵石也递次幻着光,满盛的灵魄逐渐崩裂,最终消融入那赤红血腥。法核之中,芒白的光晕自法环一端缓缓亮起,渐渐向另一头汇聚,行流散徙,如泉赴壑。
国师的举动终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黄道存和白琼羽自山巅飞身而下,身后众人也开始向祭坛聚集,我从二人的背后向黄道存身边走去,与众人一起面对国师站定。一时无人出言,无人答话,只闻为歃仇而躁动的心跳声音。
“你们来的很快”,国师解下覆面,将其随手掷于地面之上:“但仍然迟了”,他抬起头,双手互相拍击,两眼直勾勾对向黄道存,待见他惊异的眼神,才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说:“如此修为毁于一旦,可惜可惜”。
“你是……”黄道存转身看向白琼羽,嘴唇微微翕动却迟迟没有说出名字,我突然意识到从确认国师出自南华寺后,他具体是谁竟长久以来仍是一个迷,他的掩饰得如此巧妙,以致从未被人猜出身份。
“子磐大师”,白琼羽声线低低,虽习惯压抑着情绪,却此刻也面露嫌恶:“竟然是你。”
眼前这个满面骄矜横暴,毫无底线,烧杀掳掠无所不为的年轻人,竟是印光和延明两位大师的师傅、与鬼车生死一战的英雄、那个在澜沧被奉为正义化身的南华法寺辉煌时代的奠基人和开创者----子磐大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和子磐大师璞玉浑金般的形象格格不入,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化魄”,黄道存的灵音传过我耳畔。
“什么?”我和白琼羽齐齐看向黄道存。
“他取灵魄炼作丹丸,做修炼之用”,黄道存以肩臂轻触我和白琼羽,示意我二人少露声色,灵音随即再次响起:“当年他与鬼车一战,已过不惑之年,如今样貌二八之岁,便是小乘之境重塑道骨亦不可为,唯一可能便是他习了化魄之技,夺魄化魄均为禁术,他是如何习得?”黄道存话毕陷入沉思。
“是我”,国师打断了我们的交流,他斜着眼角瞥向众人,再拍了拍衣袖,只一句话便噎得众人无语:“被我戏耍百年,滋味如何?”见无人答他,他兀自继续道:“这蓬莱的小皇帝懦弱无能,只要我管他吃好喝好,辟个洞天给他了此残生,他便将浩渺疆土尽数交于我手,不再管臣民的死活,远不如我那两个徒儿,风骨俊俏,宁死不从,一言不如自绝经脉,将一身修为尽数还我,另一个更是宁愿我一剑取了他性命”,他巡视一周,而后低头嗤笑道:“我素来讨厌勉强他人,当然一一遂了他们心愿。”
一众愕然之间,周遭变得喧嚷,征讨谴责之声不绝。
“……还我师尊命来!”一黄袍修士剑指演武台上,紧蹙眉峰看向子磐,声音在突然沉寂下来的环境中分外嘹亮。
“让我看看你是何人”,子磐一手背于身后,另一手平平伸出,拇指和食指合围半环之势,指尖灵流闪烁,那修士被一股巨力拽至演武场中央,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惊得他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是缥缈峰”,子磐观他衣袍之上锦带桃花,微挑的嘴角掩饰不住内心的开怀:“你的师尊是李慕言吗?好巧。”言及此,他再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开始无止歇的大笑:“她并不是失踪,她死了,自己要求的。”他顿了片刻,故作姿态继续:“真是奇怪的要求,你们这些正义之士,仁人君子,为何遇到点滴阻滞,便要寻死觅活?”他抬头看向那黄袍修士,问:“我不明白,你明白吗?”
“胡说八道”!那修士诘责道:“师妹尚未脱险,师尊怎会一心赴死?”
“你不信”?子磐虚虚前倾凑近黄袍修士,像是只等谁一声令下,就要扭断他的脖子,他挑着眉,问道:“若一切属实,你也要自戕谢罪吗?”
黄袍修士攥紧双拳,没有回答,只是如鹰隼般将视线直勾勾投在子磐身上,一时空气中的灵流像是凝在了当场,剑拔弩张间只听得到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罢了,既大家如此虚心求教,这次我便舍了彩头,告诉你们真相。”子磐收回前倾的身躯,不再看向那黄袍修士,转身踱远,长舒一口气,才回头继续道:“或者你们先猜一猜,那地图和暗道,是如何被影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