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记(79)
霜晨仍在阵中,经此法阵,她唇色更为苍白,观之力倦神疲,只是努力维持着清醒。
围追堵截下,子磐仍占上风,他左奔右突,除开不停击退上前的修士,还应付我的剑气,时间一久,便渐渐难以招架。随手抓一把灵流化做剑气泼洒周身后,他开始缓缓后退,向霜晨靠近。我隐隐意识到他的意图,正抬步上前想要阻止,却无奈被阵法的法核所困,终被他抢了先。
金属的枷锁叮当作响,子磐紧抓镣铐将霜晨紧紧困住,右手拇指和食指张开,卡向她纤弱的脖颈:“停手”!子磐向我大喝。我是如今勉强算得上他唯一对手,他面对着我,右手狠狠顶向了霜晨咽喉。
我连忙将无垢收入虚空,示意众人停手,双掌高举示意:“放开她。”
子磐见状松开钳制,只是仍紧紧控制着霜晨:“她如今已没有用了,待解决了你们几个,我便是下修界修为最高的人。”他抬头看我,而后低头问霜晨道:“为他犯险,值得么?我从不愿被人挟制,当年澜沧三千器修以血脉要挟,不愿降我,结果如何?呵呵,”他轻笑:“这魄器,没有他们我也造出来了,不但造出来了,我以灵石汇血灵,再无须器修血脉助我。千山之下,大阵之前,你几次三番为他忤逆于我,就不怕我极怒之下,杀了你再寻他途?”
霜晨的眸子紧盯着子磐,她蹙眉摇了摇头:“你错了,千山之下我跟你走,大阵之中我留下印记,我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某个人,是怜芸芸众生,想渡世间苦厄。我想活,却不能忤逆内心地活着。”
“曾经我如你一般,也意气风发、满怀憧憬,觉得人生充满了无数可能,可修仙之途进则生、退则亡,走错一步,再无环转。”此时,子磐视线对向我身后空无一人之地,似乎没有听到霜晨所说的话,他像入定般呆呆地继续道:“我曾为一人诛鬼车,剥其皮,拆其骨,却没想到她所言‘噬魂妖鸟’竟是肃清人界孤魂野鬼的功臣仙兽。她只为一己私仇,便毁了我的仙途,自她死的那刻起,我就发过誓,再不会为他人他物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夺来便是。”子磐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他右掌缓缓上抬,其上自内向外显露长剑身形,他握紧长剑,将剑刃逼近霜晨,肃然道:“所以,来世你要记住这个教训。”
“不----”话音一落,子磐的长剑便向霜晨的喉间直逼而去,我无法破障,只不自觉向前伸出了手。我后来想,或许人在充满无力感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伸出手,这是不甘的神魂在欺骗你的身体,让它以为这样,或多或少能抓住一些什么。
一团赤色光影直击障壁而去,只轻轻接触,就让这障壁自触点逐渐消解。“当----”赤影直直击中了长剑剑身,巨大的冲力将它自子磐掌中击落,撞击地面,发出金属碰撞之声。那赤影并未作任何停留,只紧接一个漂亮的回旋,剑身划出优美的弧线,向着子磐当胸重重一击,子磐猝不及防被击倒,他站立不稳,一口鲜血自口中喷薄而出,掌中脱力,长剑自手中跌落,而后身体像失了线的木偶一般直直向身后的山墙倒去。
焚星静静躺在我右掌之上,通体盈满淡淡赤光,随流光闪烁,细密的疼痛自掌间开始向四肢百骸散逸,轻轻重重的嗜咬满布我周身,我紧握它,长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了霜晨。
她的目光被巨大的变故吸引,此刻正静静落于我掌中。
“焚星”,她唇瓣轻启,说出了它的名字,继而视线上移,对上我的。
“是你吗?”她问
那一眼,杏雨梨云,柳亸莺娇,记忆的碎片纷纷落下,瞬间被凝成永恒。我噙着泪微笑,朝她伸出手:“是我,霜晨,是我呀。”
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