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烈，但是許盼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陽光瞭，在這樣明媚的光下似乎也變得健康平和。

來往的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坐著輪椅或被人攙扶的，有小孩兒在附近玩發出歡樂過頭的笑聲。

“誒呀，我們出來沒和護士說，”許盼寶猛咳瞭兩聲，殳柏給她順著背，“等下她該找我瞭。”

殳柏擡頭看瞭眼天，被刺得瞇起眼睛，“我去看看。”

她把許盼寶推到陰影的地方，留下一點陽光灑在她身上，然後不自在地扭瞭一下左腕，大步往樓上跑。

這個點確實該查房瞭。

一個醫生帶著兩個護士正站在門口，說這話轉頭看見她松瞭一口氣。

“我推下去曬太陽瞭。”

殳柏攏攏外套，鼻尖沁出汗滴，白皙的臉也被曬紅，起瞭點皮。

“我們正好找你。”醫生帶她去辦公室，一進門他率先坐下，從抽屜裡抽出一份報告。

白紙黑字還配著B超的圖。

醫生頓瞭頓，沒人比他更清楚許盼寶的身體狀態有多差，“我們昨天在她身體裡發現直徑十二厘米的子宮肌瘤，惡性。”

0711沒有出聲。

這也是它想告訴殳柏的。

“隻能全部切除子宮，但是對患者來說，九死一生。手術在別人身上隻要切除子宮後續保養還能繼續生活，但對她來說，就是生命完全到頭。”

他下瞭最後通牒。

“恐怕也隻剩下最後的時間瞭。”

殳柏面無表情看著墻角的盆栽，綠油油的綠蘿還帶著晶瑩水珠，散發著勃勃生機。

她站起身，隻是說瞭聲知道瞭，然後轉身離開辦公室，臨行前還很有禮貌的帶上瞭門。

隻是左臂包紮好的傷口因為用力迸出鮮紅的血，滴在地面上，紅的刺眼，腥氣縈繞。

殳柏蹲下身用袖子把血擦幹凈，和護士說瞭許盼寶在那兒，一個人安靜地從另一邊樓梯走瞭。

她走在街道上，處處都是人，私語混著吆喝，吵得她頭暈。

【……別治瞭吧。】0711受不瞭瞭，【就這樣把殳柏，放過你自己也放過她。】

【她才二十歲，還有十幾天就是她生日，帶她去看看海城的珠塔和貿易大樓吧，那是她曾經最想去的地方。】

戒瞭有一段時間的煙，殳柏從口袋掏出火柴，一根一根地點燃，嗅著濃濃的煙味，驅散發麻大腦中紊亂的思緒。

痛苦和無力感像一把銼刀，劃爛她的血肉，把心髒雕琢的破爛不堪，悶澀地跳動。

良久，“好。”

街邊的理發店把頭發剪短瞭，大把黝黑濃密的長卷發被收集起來，一大把粗黑靚麗。

殳柏找瞭老板，給瞭點錢做成一頂假發。

她平時不太註意外在形象，很少修理的頭發很長，長到做成假發也能披肩。

老板手藝好，紮的漂亮，多的還編成小辮，翳綹一綹，很精致，在頭模上也顯得美麗。

“成瞭，你頭發長得真好。”

老板戀戀不舍地撫摸光滑的秀發，剛開始還想叫她賣瞭，這一把可值錢。

“謝謝。”

殳柏用紙袋裝起來，外面的天全部黑瞭，已經有星星在閃爍，月亮也彎彎的。

“誒喲，我也該回傢瞭。”

老t板說著就把東西都給收拾幹凈，準備拉門關店。

殳柏走在街上，各路燈光散射出繽紛的色彩，偶有幾傢店還開著門，也有吃完晚飯在附近散步的。

吹著晚風，現下涼快許多，踏著越來越深的夜色，最終還是回到醫院。

她坐在病房外什麼也沒做，手按在假發袋子上，看著虛空發呆，黑藍色的眸子沒有焦距。

【去休息休息吧。】

她慢慢地低下頭，把臉埋在膝蓋上，【不困，我坐會兒。】

她說坐一會兒。

卻一整個晚上都在房門口踱步，分明徹夜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醫生和護士例行檢查完，殳柏去公共廁所洗瞭把臉又用清水搓掉袖子上幹涸的血。

她一臉平和地走進房間。

許盼寶剛吃完早餐，驚訝地問她：“今天沒去上班？”

“今天放假。”殳柏嘴角掛上淡淡的笑意，“姐早上吃的什麼？”

“護士給帶的，倆素包子。”

明明外頭豔陽高照，許盼寶卻蓋緊被子。

殳柏知道是兩個素包子，青菜餡的。

許盼寶隻吃下瞭半個。

進食量越來越小，從當初在越嶺埠能一頓吃兩大碗米飯，到後面變成一碗，一個饅頭，半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