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掌天下权(558)

作者:萧半雪


畢竟出身寒門,又一生清廉。邢蘭的許多首飾,都是湯法步步高升後,旁人借故所送。尤其是鐘離婉即位又得權後,上門造訪送禮者更是不計其數。但二老始終隻受價值合理的物件,要是禮物太多,又太過珍貴,都會被拒之門外。

旁的田莊鋪子,也多虧瞭邢蘭管傢得當,後來才慢慢添置的。

打定主意不過繼以後,邢蘭這些年又深感身子骨日漸笨重,恐大限忽至,早早便給這些傢業定好瞭去處。

湯傢宅邸本就是朝廷所賜,就該歸還。

積蓄的現銀送給娘傢和湯傢關系過得去的子侄。

旁的都留給鐘離婉歸於國庫。

她是沒有孩子,但她有婉婉這個幾乎滿足她對子嗣一切美好幻想的弟子。

還有女院衆多朝氣蓬勃,或古靈精怪,或謀定而後動,像極瞭年輕時自己的孩子們。

她心甘情願將一生的心血相贈,助她們最後一臂之力。

哪怕於大越而言杯水車薪,哪怕在厚重的歷史中不值一提,她也心滿意足。

……

天授十年,春。

歷時整整八年的新都長安城竣工。

百姓與買下商鋪的商人早早進駐,這座新城很快就充滿瞭煙火氣。

衆人驚喜地發現,新國都不但占地極廣,裡頭房屋井然有序,就連街道,尤其貫穿東西南北的主街,根本是金陵城的三倍廣!

能夠容納更多行人的同時,還被規劃出專門供馬車行駛的區域,這對商販來說,再妥當不過。這以後貨物進瞭城,還能更快抵達自傢鋪子門口。

當然,與金陵城一樣,嚴禁鬧市縱馬,馬車也絕不能行駛太過,要是傷及人命,不論是誰,都要血債血償。

等到該遷該搬的人和地方都差不多瞭,這年寒冬,鐘離婉這位皇帝,也即將踏上前往新國都的路程。

臨走之前,看著住瞭三十多年的永樂殿,往事一幕幕再度湧上心頭。

她閉瞭閉眼,壓下心中的不舍與嘆息。

“小安子,帶上人,隨朕去個地方。”

“遵命。”

鐘離婉並未說要去哪,甚至還不讓備禦輦,披著厚厚的大氅,穩穩當當地走在前頭。

小安子隻能帶著人默默跟在身後。

昨夜剛下過一場大雪,積雪都到人小腿肚瞭,不過畢竟是陛下所居的永樂殿,宮人們早早便起來將這片區域清理幹凈,還撒上瞭粗鹽,免得路滑。

隻不過走著走著,腳下又開始出現瞭積雪。

小安子心生惶恐,正想出聲提醒陛下小心些走道,一個擡眼,卻發現陛下的背影,與身邊景象融為一體時,竟有些似曾相識。

他怔愣瞭片刻,忽地想瞭起來一件事。

即將出口的言語又咽回瞭肚子。

一行人又走瞭許久,終於眼前出現一座偏僻又清冷的院落。

鐘離婉站在院門前許久,才仿佛下定決心般,推開瞭那扇院門。

隨著院中景象漸漸清晰,久遠的記憶也蜂擁而來,塵封已久的過往歷歷在目。

幼年時飽受欺淩的苦難,少年時苦心籌謀的艱難,最終,定格在那人氣息全無地倒在自己懷中的一幕上。

她深吸瞭口氣,壓下所有思緒,起身往主廳行去。

然而近在咫尺時,白皙依舊卻不複年輕時緊致細膩的手懸在空中,怎麼都不肯用力去推開那扇單薄木門。

她苦笑一聲。

收回手。

也罷。

回不去的地方就是回不去,早已在記憶中被拋棄被埋葬的人,又何須再次提及。

她利落旋身,又成瞭那個殺伐果斷,高高在上,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

漠然的目光掃過身後大氣都不敢出的諸人,淡淡吩咐:“拿木板,把這裡封瞭。”

“陛下?”小安子難掩訝異。

“往後再不必讓人來此灑掃,也不許任何人靠近。”她環視整個小院,目光幽深,語氣卻越發冰冷:“違令者,殺無赦。”

衆人嚇瞭一跳,小安子卻明白瞭什麼,躬身領命:“遵旨。”

隨後安排小內侍們去拿工具,就地動手。

鐘離婉也不走,就靜靜站在衆人身後,親眼看著幾間小屋的門窗被一塊又一塊的木板覆蓋。

掌權三十年,宮裡的人都換瞭好幾茬。除瞭小安子這等追隨她最久的老人,再無人知曉即位之前的她是何模樣。

遷都在即,到瞭長安城以後,歷史必然開啓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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