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尽(双重生)(81)
作者:曾阴
简单告别后,乔吟始终多有不安,问及他的打算,本意是要带落屏返程。
所谓落叶归根,他们生来登州归则登州,这次他决定不再由着落屏的性子,执意要离开这方伤心地。
同行的伙伴已替他将千里运来的行李再次带回,乔吟于幽州也徒生一层无形的隔阂,準备随他走一趟。
一则是担心朝联一人落魄归家路遇危险,二则也想留些空间整理思绪。
落屏的死太过突发而蹊跷,且在她刚回幽州的第一日,种种迹象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沖着自己来的。
离开,或许能给迷雾重重的局势拨开一层暗影。
朝联与落屏都是家生子,人际关系简单也清淡,葬礼安排的宁静祥和,偶有唏嘘者搭话亦不理睬,无论好意或是恶意。
乔吟从面上未发觉落屏的异常,故不愿再惊扰沉睡的故友,安静地陪她埋入尘土,愿有来世换她相守。
她独行登州闹市。离去许久,周围人已想不起来人的记忆。
衙门外,一位素衣垢面妇人正跪在出口处,身边用担架摆放着一具冰冷尸体,嚎哭着求大人要个公道。
登州县令乔宗丰一把半白的胡须略显苍老,弓着腰踩在最底下的一层台阶好言相劝。
妇人的丈夫是陪同衙役上山抓捕一偷银小贼时,意外失足而亡的。衙门早前便给过一笔慰问金,妇人却执意要以衙役的丧葬标準来对待丈夫,明摆着是要狮子大开口。
妇人迟迟不将丈夫下葬,尸体发出的恶臭弥漫于四周空气中,靠近几步没的让人泛恶,她只管以闹为器,半点不给衙门面子。
为了躲闹,乔宗丰无奈答应她,再私人从俸禄中抽出一笔补偿给她,这才劝得妇人将丈夫先行安葬。
乔吟冷冷观完这场闹剧。
这位实为一族血脉的三叔伯也惯是会和稀泥,无礼无据尚能让他心生怜悯,对着乔家还带几分亲缘的族人却残忍至极。
若不是父亲太注重宗族之义,怕在地下难见祖宗,他也该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
乔宗丰这头正为解决一桩麻烦事庆幸之际,无意瞥见了乔吟的存在。
他面上一沉,摆手让师爷退下,站在原地注视着乔吟,仿佛是在等她上前。
“进屋说吧。”
他大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却要乔吟主动凑近,简直傲慢无礼。
乔吟静静停了几秒,不觉得自己与他还有什麽可说,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身后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乔吟扭头察觉到乔宗丰的欲言又止,他挥着手不停请她进屋说话。
换作从前,她会顶上两句再给他来上一针,让他知道为官不正的下场。
而现在,她学会了看人脸色查人意图,此刻的乔宗丰带着某种强烈的渴望,不像装的。
既来之,姑且听听。
她一步不停走进衙门内部,乔宗丰紧随其后。
衙门正堂后是一处不大的休憩地,陈设简单整齐,乔宗丰上了年纪,快步几下喘个不停。
乔吟静静背过他。擡头而去,正对的是“天理国法人情”的牌匾,不可谓不够讽刺。
乔宗丰深叹一气邀她落座,语气中带着示好。
“我收到新任左州县令的一封信,他曾是我在学堂时的一位挚友,提及你与御史大人一道破了大案,你阿兄的冤屈总算得以洗刷。”
“有话直说。”
乔吟与他本就没有过多交情,纵是放在从前,也不过是相遇打声招呼的情分,更何况发生了那般的大事,她心有埋怨也是理所当然。
“当年的事,我的确做了些非出本意的决定。坐在这个位置上,从来没有随心所欲。”
他转身从摆放着各式花瓶的木台上取出其中一只琉璃飞燕瓶,翻倒瓶身,里面藏了不少的手书。
“知道为何你们无论走到哪里告到哪里,我都能把你们逮回来吗?”
“其实是有人一直在给我传信。上头传下死令,不让彻查乔鸣一案,我们好歹是同宗,我拉你们回来总比被他人抓去强。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就总是念叨,他对你阿兄是那般看重,我怎会真心害你们呢?”
“上头……哪个上头?又是谁传的信?”
“知也不知。”
他不欲多说乔吟也能猜到,她只是希望得到一个準确的答案,却从来没人愿意给她。
阿兄事件背后是高末的只手遮天,他的手游行于科举朝堂,甚至于整个永禾。贼子从未消停,不灭难得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