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到来，同时也意味着岁末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而今日最重要的事, 是祭竈。

黄昏时分, 天空少见地出现了大片粉霞，长乐宫内, 小厨房里外人头攒动，虞子素披着厚厚的斗篷，戴着风帽, 和贴身宫人们在不远处的廊檐下围观。

掌事太监汪谷已经带人在小厨房门前的空地摆好了燎炉, 旁边的香案上，猪头烂熟双鱼鲜, 豆沙甘松米饵圆，除此之外，草料和纸马也是少不了，很快，原本供奉在小厨房内的竈王爷神像被人请了出来。

等衆人一一上前祭拜后, 掌厨从一旁徒弟手里取了熬好的糖稀, 涂抹在神像嘴上。

传说, 竈王爷会在小年这一天回到天庭，向玉帝彙报各家各户的善恶行为, 为了让竈王爷为自家多说好话，带来好运, 家家户户的贡品中都少不了一样东西——糖瓜。

糖瓜是由麦芽糖制做而成，黏嘴且甜，因此也被认为可以“封住”竈王爷的嘴，让祂在玉帝面前不能告状，是为：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献完糖供，又用糖稀封完嘴，就该送竈王爷回天庭了。

燎炉里，元宝、千张、草料、纸马与神像一同燃烧，浓烟随风直沖云霄。

“若是往年，陛下和皇后还会带着娘娘们去东边的竈君神像前拈香行礼。”前面烟熏火燎的，锦瑟姑姑带着主子往后稍了稍，嘴里笑道：“传闻这竈君也是美男子，甚至黎朝之前，为守男女大防，女子都是不参与祭竈的。”

这倒是虞子素第一次听说，她在瞿州时，家中供奉的神像上不仅有竈王爷，还有竈王奶奶，手边另有两个分别捧着善恶罐的童子，祭竈一般也是全家一起。

锦瑟姑姑却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眼见汪谷开始招呼小太监们扫尘，她劝道：“娘娘，天要黑了，咱先回……”

这一句话停在转身的剎那。

同样转身的虞子素也顿在了原地，怔怔看着身后熟悉到仿佛是眼花的身影，直到脸颊贴上大氅微凉的缎面，她终于眨眼回神，微微仰头，“陛下站这儿多久了？”

“就一会儿。”乾安帝静静拥着她，淡淡的暖香从怀中少女身上传来，驱散了他连日赶路的寒冷，疲惫后知后觉涌上来。

这种事情上，皇帝的话一向没什麽可信度，虞子素直接扭身去抓他的手，却被避开了，乾安帝目光躲闪不看她，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唇，“手凉。”

“就一会儿？”虞子素挑眉，重複着他刚才的话。

乾安帝仍是嘴硬，“还不到一刻钟。”

那就是差不多从请竈王爷神像的时候，他便已经回来了，虞子素往旁边瞥了一眼，几不可见的金光划过她的眼仁，是系统在点头。

她没再坚持捉皇帝的手，直接揪住他的大氅往长欣殿里带，“陛下不让人告诉妾您回来也就罢了，怎麽自己还在风口站着？再者，长乐宫里还能少了您用的手炉不成？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别北地的寒风没把您怎麽着，回来反倒染上风寒了……”

乾安帝没再反驳，乖顺地跟着她的步伐，不叫人提前说，本是想给阿虞一个惊喜，但真正进了长乐宫后，又不想扰她祭竈的兴致，总归他已经回来了，至于接下来，他目光落在身前，至少先陪阿虞安稳度过这个年关吧。

他紧赶慢赶，就是不想阿虞入宫后的第一个春节太过冷清，既然已经赶上了，剩下的，都可以慢慢来。

小年夜的晚膳本就丰盛十足，眼下皇帝回銮，膳房更是十八般武艺齐上阵，但虞子素吃得有多开心，只能眼巴巴看着的系统就有多难过。

等它多攒点能量，一定要把现在的壳子再升升级，人类对于美食的追求简直不要太合它心意，偏偏只能看不能吃，小金龙哭唧唧地躲回系统空间，换了份快餐啃啃，勉强克制一下猪瘾。

长欣殿里，饭餐热气腾腾，乾安帝今日格外高兴，又叫人上了冬酿酒，微黄的酒液落入杯中，虞子素嗅了嗅扑鼻的酒香，忍不住看向皇帝。

她眼底的渴望一目了然。

“以阿虞的量，这酒可沾不得。”乾安帝低笑着碰了碰她手边的茶碗，“不如以茶代酒。”

小气鬼。虞子素悻悻收回目光，自从知道她的酒量，他不在，根本没人敢再拿酒给她，眼下皇帝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还想着能蹭几口呢。

不喝就不喝，她捧着饭碗吃得津津有味。

乾安帝却没怎麽动筷，酒杯满了又空，虞子素看着东西几乎没怎麽少的桌子，劝他，“妾知陛下酒量好，但也得先吃些东西垫一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