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垂着眼，声音断续道：“娘子，过几日，我想，去拜访一个人。”

“姐夫在京都还有认识的人？”一旁的虞春朝闻言惊讶接话。

孟时点头，“是教导过我的先生。”

虞春朝还想再问，虞秋胜直接打断了他，对孟时应道：“好，你想什麽时候去？可认得家门？需不需要拜帖？”

“先生留过住址，只是近年不曾有联系，尚且不知是否搬迁。”孟时迟疑道，“或许我该先去打听一番。”

虞春朝打量着孟时，好似第一次认识他，这也不怨他，当初孟时入赘时，话都有些说不明白，他只知道姐夫无亲无故，对姐姐言听计从，再后来他便忙着在外面跑生意，这麽多年，稀里糊涂也就过来了。

“爹要找的人，姓甚名谁？或许儿子有耳闻。”虞子青出声道。

虞春朝跟着点头，“这倒是，子青在书院，同窗衆多，姐夫想打听谁，不如让子青帮忙？”他也实在好奇，以孟时当年的表现，谁会想着收个傻徒弟？而且听姐夫意思，婚后他还和那位先生有过交流。

虞春朝开始回忆当初参加过姐姐婚宴以及这些年来过自己家的生人，然而他一个常年在外跑的行商，知道的人选实在有限，只能无奈放弃。

“先生姓万。”孟时在桌上倒了些茶水，以指作笔写了三个字，万谋令。

第二个字才出来，虞子青眼睛便睁大了些，最后一笔落定后，他嘴里直接低喃，“万……尚书？”

虞春朝也愣了，作为商客，他知道名姓的朝臣其实并不算多，但担任户部尚书的万谋令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因为户部掌着各地税收，他们私底下免不了偶尔骂……对户部的工作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和意见，万谋令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便也进入了行商们的视野。

“姐夫，原来你才是我们家藏得最深的一个。”虞春朝眼睛好似探照灯，在孟时身上来来回回照着，谁能想到，这人不声不响的，其实是当朝尚书的弟子，他咂咂嘴，虽然知道了也没什麽用，他该骂还得骂。

虞秋胜知道丈夫有秘密，但这个秘密远超她原先设想过的种种，她看着在虞春朝目光下，想往自己身后躲的孟时，握紧了交叠的手，嗓音轻柔，“夫君，事到如今，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们，你真正的身世了。”

对啊！虞春朝眼睛更亮，能拜得起先生，说明姐夫原本家境不算差，先生还一路升任京官，这便不仅仅是有钱就能找到的了，他脑子飞速转着。

姓孟，还能在十几年前和万尚书认识……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长欣殿内，虞子素喝过腊八粥，正在书房里无聊看着话本。

这次的话本无关情爱，讲的是一对兄弟闯蕩江湖，行侠仗义的故事。

在看见兄弟二人互损，聊起幼年泥坑打滚的糗事时，虞子素笑着笑着，忽然心念一动，她好像记起，自己是什麽时候听过万尚书的名字了。

那还是在五岁的时候，她和哥哥去地里给干活的爹爹送完水，一起走在回家路上，就看见路边有人正在帮一辆轮子陷进泥地里的马车出来。

她难得能出一趟门，不急着回去，就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嘿咻嘿咻喊加油，车里的大人下了马车后，自称是隔壁岁安府的知府万谋令，又叫仆从给帮忙的乡亲送谢礼，她这个嘴上出力的小不点也分到了一枚金叶子和一整块糖糕。

最后，那枚金叶子被娘拿去，叫人融了给她打成个生肖挂坠，现在还放在她珍藏的匣子里。

想到这儿，虞子素将话本放到一边，起身去了寝殿，翻出自己带进宫的妆奁匣子。

很快，她就在最底下翻到了那只拇指大小的金兔子。

圆滚滚的身体即使现在看起来也格外可爱，虞子素把玩了一会儿，将兔子暂时放到一边，顺便整理了一下其他的东西。

手链、耳坠、钗环……

这里面的东西大多小巧，若单论价值，定然比不上进宫后，皇帝送来的那些奇珍异宝，但却承载着她从小到大的回忆，其中大半更是家里人送她的生辰礼。

今岁收到的生辰礼多是发簪，十五及笄，挽发戴簪，虞子素拿起匣子里的青玉簪，她本以为，这会是家人送她的最后一份生辰礼。

现在，她或许可以期待一下明年的生辰。

第114章 第114章

二十三, 糖瓜粘。

今日京都府难得天晴，虽然比往常还要冷上许多，但随着元月渐近, 宫里热火朝天的气氛，几乎足以融化檐下冻结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