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一滴滚烫的泪珠，猝不及防从宁知脸上落下。

那泪珠却未落入地中，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恸哭的百里书南而去。

百里书南的泪也落下，与空中宁知的那滴泪珠碰撞在一起，悄然融合。

天地剧烈震蕩起来。

消弭了生机的明霁与恸哭的百里书南宛如水中影，化作寸寸碎裂的虚影。宁知流着泪一剑又一剑捅着的人也不见了蹤影，她捅在剑冢三层坚硬的土里，可土里没有任何东西。

乐如歌拧着眉，眼里都是不忍与疼惜：“师姐，快停下来，这不过是幻境而已。”

温故转着圈道：“怎麽办啊，要不直接摔碎令牌出冢去？”

牧野仍旧一声声唤着宁知的姓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开天剑被她握在手中，她与百里书南的泪珠还悬在空中，等人收拢。

可宁知顾不得这许多，她的脑子里只有杀人。杀了林拓，杀了这恶心的狗贼。

这是她穿书后第一次亲手杀人，原来真的不过头点地，原来真的这般容易。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小师妹恐生心魔，我们得出去寻师尊！”温故当机立断，举起令牌準备摔碎，却被熟悉的声线打断。

“不必。”宴川清冷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是被撕碎的虚空裂缝。

那谪仙人般的银发男子一步踏出，随之一道气劲注入宁知额中，宁知整个身体霎时瘫软下来，乐如歌伸手去接，却被宴川面无表情瞬影过去抢先接住。

“剑冢三层已闯过，你们先行出冢。”宴川擡手，将那滴眼泪收入宁知乾坤戒中。

他看着怀中女子惨白神色，破天荒皱起了眉头：“宁知心绪未定，还需修整，稍后我带她出冢。”

一锤定音，乐如歌还想再说些什麽，却被宴川袖袍一挥，将三人直接传出了剑冢。

他伸出手去抚平宁知紧蹙的眉头，一遍遍，温柔又不厌其烦。

“傻徒弟。”宴川轻声叹了一句。

第134章 开天剑

宁知在一片温柔的白光中睁开眼。

入目是洁净无尘埃的纯净, 温暖却不刺眼，像置身云层中央，又好似被温泉水柔柔地浸泡着。

换做从前的她定然欢呼一声, 跃至光团里，好好享受这绵软的包裹。

可此刻她只觉得痛。四肢百骸都痛得好似被碾压断裂般, 痛得她心口抽抽着疼。

然而比身体更痛的是，脑子让她意识到明霁真死了这件事。

她想去找开天剑，可剑不在手，她想去找林拓，可林拓不见蹤影, 她想去找明霁找百里书南，想大家一起再试试别的法子能不能兵不血刃地关上通道，为何一定要明霁用命去填呢？

她想不通, 做不到，没头苍蝇似的在这团纯白里转了几圈，终于呜咽着蹲了下来。

她抱着双腿, 头埋在腿间, 小小声地啜泣着, 努力不叫自己的眼泪滴下来。

从小她就爱哭, 可每回哭都要被那个名义上叫做“父亲”的男人打, 鸡毛掸子抽在身子疼极了, 可她不敢哭出声, 咬得牙都碎了也不敢出声，哭出声会被骂“晦气”。

沾了她的晦气，所以打麻将才输；沾了她的晦气, 所以事业才不顺利；沾了她的晦气，母亲才会早亡。

所有一切的苦痛都源于她, 她只能生生受着，不敢哭，不能哭，若哭了，换来的便是更狠厉的毒打。

时日一长，宁知学会了将眼泪偷偷往心里咽。长大后工作上受了委屈，生活里遇见不如意，她都独自扛过来了，而且扛得很不错。

冬日加班到深夜淋了透心凉的大雨，第二日发着烧做项目彙报，她没掉半滴泪；夏日三十八九度的高温，为了省点搬家费，她没请师傅，自己打包，八楼没有电梯的房子，她来来回回搬了二十几趟，累得快要缺水，她也没掉半滴泪。

宁知一直就不觉得自己是个柔软的人。

她是所有人的小太阳，元气满满，活力十足，生活中的每一日每件事，都叫她有盼头。

可来这修仙界满打满算一年都未到的时间，她却已哭了好多回。

从前为自己，这一回，为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怎麽修个仙，还把自己修得这般脆弱了呢。”宁知小声同自己说。

她抹了把泪，又站了起来，还是想去找剑，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明霁的剑，分明被她带出幻境了，她得找到才行。他们修仙的人活个千岁万岁都不成问题，万一那林拓没死呢，她得去替明霁捅上这人一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