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怜灵脉灵根俱全，但他最初依旧是心底非常柔软的魅妖，看见鸟雀翅膀受伤都会难过得掉眼泪。

偏偏他姓司，司榛对他进行一些小小的改造，司衍怜平静地提起其中一件。

他儿时有位玩伴，司榛得知后，问他愿不愿意为了玩伴去做一件事。

他们把年幼的他领到奄奄一息的男人面前，告知他这是一名阶下囚，杀过三个人，要他捅最后一刀。

彼时的他尚还年幼，个头还没半人高，提刀都费劲，抽泣着拒绝伤害人。

回家后，与他要好的同伴，在他面前，被砍了双手。

司衍怜的语气平静，仿佛讲述的是一件普通的童年往事，可栗酥注意到他的左手下意识地动了动，好似不甘心地试图捏碎什麽。

他闭了闭眼，漆黑的眼眸藏在纤长睫毛之下，再睁开时仿佛蒙上一层清冷的雾气。

他继续说道，第二次，他们找来一个更年轻的男人，说这男人夺他人妻，杀死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要他下手。

他依旧心软，面对一言不发的司榛苦苦哀求，可司榛淡声提醒，外面的世界是吃人的，并不会有人给他时间祈求困难凭空消失。

害怕重蹈覆辙，连累朋友，司衍怜砍下那人的小指。

可回去后，幻想中的转机并未到来，他们当着他的面，打断了好友的双腿。

血淋淋的皮肉硬生生截断，连着森森白骨，凄厉尖叫声几乎穿透耳膜，眼前一片血红，眼皮上也落下浓稠黑红的血迹，一点点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他颤抖的手上。

第三次，是一个入室抢劫奸杀屋主的男人。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地下手了，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

栗酥听得心惊胆战，“……他们放过你朋友了吗？”

司衍怜很轻地笑一下，“没有。”

“他被活生生剜瞎双眼，因为我的犹豫不决与妇人之仁，直到第三次才听从命令。”

司衍怜低垂眼睫，清冷的声音里含着对自己的嘲弄。

一直以来，他的好友认定因魅妖的软懦没能完成简单任务，才导致他的凄惨下场。

司榛将好友照顾得很好，用上好的极品灵药吊命，被折磨得不像人又死不了。

每每他犯错，司榛就会领着他去看一次，让他听痛苦的声声诅咒与谩骂，再抚摸他的脸颊，如同世间任何一个爱护子女的慈父一般，温声告诉他，软弱之人的心善，比草芥还不如。

栗酥久久不能平息心情，想起林婉觅说过的，大家表面都光鲜亮丽的，可底下多的是肮髒事。

垂落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她下意识想擡起来，给司衍怜一个拥抱，或者和他说点什麽，可张了张口，又觉得语言的苍白与匮乏，并不是所有的伤口都会痊愈，也不是所有的黑暗过去都会平複消失。

司衍怜擡了擡眼，“该你了。”

栗酥：“什麽？”

司衍怜：“为什麽半夜来找我，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

点燃桌案边上的灵烛，司衍怜提笔抄写金梵心经。

栗酥惊叹，“司衍怜你好厉害啊，模仿我的笔迹挺像的。”

司衍怜睨她一眼，“还望栗姑娘守信，替你罚抄完心经，就该说了。”

“……”

栗酥走到桌案另一边，体贴地又加上一支灵烛，心里暗想，难怪司衍怜今天格外坦诚，要做交换的。

灯火更明亮一些，司衍怜抄着经书，绸缎般柔顺的墨发垂落肩膀与后背，白皙颈侧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透着柔软的意味，他专心地抄写，没有一丝不耐烦，她不开口，他也不着急催促。

香炉里丝丝缕缕青烟上浮，檀味线香燃断一小截，司衍怜抄完一页，修长的手换一张纸，铺展抚平。

栗酥小声问：“你确定要听吗？”

灵烛上跳跃的明亮火焰照着司衍怜冷淡面容，纤长眼睫毛垂着，听见她说话，鸦羽般的眼睫轻轻一擡，水波流转般地看过去。

栗酥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怕有对比，你会伤心……因为丽娘很爱我，所以和你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

司衍怜停下笔，漆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她。

栗酥有点尴尬，她因为丽娘要给梦清霏玉镯而小嫉妒的事，和司衍怜遇到的身体精神双重暴力比起来，程度未免太轻。

以小搏出老牌家族的惊天秘闻，顶级赌徒都不敢这麽玩吧。

她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一个字落下，立刻低头避开与司衍怜对视。

司衍怜：“……”

司衍怜安安静静，栗酥尴尬挠一挠眼下肌肤。

余光瞥见他提笔抄写经文，栗酥按在桌边，上身前倾，殷勤补充道：“但是你信任我愿意和我这些话，我很感动，听了也很难受，想安慰你，告诉你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你要对付司榛我一定出一份力！那本书什麽时候才能继续看？我们一定替你报仇——要不我给你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