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24)

作者:蝗蝗啊


“关管事请坐,要下雨了,让人取把伞来给你,你慢慢说。”席姜也坐了下来。

以前这时候的她,心里眼里只一个宋戎,认为席府的事只是父兄的事,与她无关,如今想来,没有什么比围在席家周围的这些人更重要。

关宁一楞,五姑娘虽说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主人,但也从没见她这样郑重且稳重地与他说过话,从她语气中,他竟有种被家主高看的感觉。

不仅如此,来前他已听说,五姑娘在西门严词喝退良堤的欺人大将之事,现在一看,她确实是变了。

关宁向来办事牢靠又仔细,是席兆骏特意为爱女挑选的管事人。这下,关管事更小心地与席姜禀话。

“西门侍门卫杜义上门递贴,说他不想坐吃山空混吃等死,想要知恩图进。”

席姜笑笑,倒也不至于,颜繁被气糊涂了,给的可是金银票,不赌钱挥霍,不易坐吃山空。

不过这个杜义她确实看上了,能顶住家主与大将的压力恪尽职守,属实难得。如今他愿来她处做事,她自然愿意。

“你看着给他谋个差位,记在我院中属从。”

难得今日主人没有不耐,关宁把院册拿出来,与席姜一一具禀。

合上院册再看,外面雨已经停了。

关宁正要退走,席姜忽然叫住他,直接道:“我猜宋督主是要直取四造县,你让人,就让杜义,让他带人去探,我要确认此事,速探速回。”

席姜不现刚才的不紧不慢,对这事倒是一副急样子,关管事看在眼里,竟也生出了急迫感,要知道在今日之前,他对这位家主的号令都是表面应下,再暗中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分轻重缓急。

这一次,关宁出了待香阁,马上给了杜义差位与差事,并告诉他这是五姑娘亲自点的他。

杜义:“不负主人之命,必速探速回。”

席姜的想法简单又不简单,她知道四造在漫长战事中的作用,她不能再让宋戎得到它,这一次四造必须是她的。

第22章

得到四造县的好处不必说,但席姜面对的前路,阻碍漫漫。

席兆骏已经不止一次地表明了乱世中的生存态度,他连已不可能与自家联姻的良堤宋家都不想着防备,就更别说让他无故去攻打四造了。

当席姜把目光集中到四造县时,上一世的只片记忆一点点地浮现出来。

她记得宋戎在这时候的确有过兵潜北,他趁四造内乱,轻松容易地拿下了四造,但上一世的席姜,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战事上,此战过程如何、细节如何,席姜的印象是模糊的。

席觉隐隐觉得有关四造的记忆点应该不止这些,但一时想不起更多,她围在书案与书架之间走来走去,急于想起些什么来。

杜义办事牢靠,很快传回了消息,席姜没有料错,宋戎正是要出兵四造。

确定了此时的节点,发生的事件,席姜不再围着书案转,她坐下拿出纸笔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回忆着她在上一世看过几次的版图。

那是大闰的版图,里面,宋戎起势的良堤与席姜的故乡潜北都已属于大闰的国土,而其他县郡村仪皆在图中。

席姜大致画出了都城北部的几个大的城池,良堤潜北与四造的地理位置一目了然。

看着纸上粗略描绘出的方位,还是少了些什么,席姜不急不躁地开始一一添加。

四造县有河,她添了上去,还有山,她亦添了上去,当毫无画功可言的一个象形山字刚落笔,席姜忽然想起,四造与良堤之间有山狭。

这个地貌特征一被想起,席姜继而想到,宋戎登基后,上苑所书的丰功注中,曾对此战有过记载。

录上书:四造一战,帝迂潜北出其不意。战毕,意询狭道之险,虽无险,但可窥其谨。

所以,杜义传回的消息中,先行军并没有急着撤回去,而是在原地待命,因为宋戎怕四造的人在狭道提前布阵,以防内乱时有外敌趁火打劫。

可惜,这是宋戎的心机谋断三思后行,四造并没有这样的谋算之人。

现在四造各方的势力一门心思都在内乱夺权上,根本没人去布防狭道。但宋戎不知道,以他谨慎的性格,不能借道潜北,他一定会投石问路,也就是说,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之际,就是席姜抢夺先机的最佳时机。

席姜又站了起来,这次从书屋走到内室,从内室又走回书屋,好似书案与书架之间的小小方寸已不够她转身。

要打仗就要有人,人从哪来?她待香阁拨有一千士,这些属从全部记在她的名下,她是可以调动的,但不够。

想到四哥,他有一千五百士,他什么事都要向二兄看齐,多自己的五百是他找父亲磨来的,若说得动他,这也才两千多,还是不够,想要趁乱拿下四造,至少需要五千士。

席姜又想到了大哥与三哥,但那日中堂,她觉得大哥与父亲一样,都不愿主动出击,甚至更稳,想要守成待天下安。

三哥则与她一样,手上只有一千士。想到三哥,席姜不再走来走去,而是走出屋子,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奇兰阁。

三哥正在看书,好像她每次来,他都在看书。

席姜轻轻唤人:“三哥。”

席奥抬头:“囡囡来了,过来坐。”

席姜心里有事,站着翻捡着哥哥桌上摊着的一堆书籍。

齐奥放下书:“我听说了西门的事,好像比这书中的故事还要精彩,不如你给三哥亲自讲讲。”

席姜摆摆手:“哪有什么精彩不精彩的,都是他们添油加醋瞎传的。”

席姜把凳几搬得更近席奥一些,然后坐下一副好奇的样子:“三哥觉得宋戎这次借道咱们潜北是为何?”

席奥马上给出了答案:“直取四造。”

席姜点了点头,她席家人就算在武艺上不行,在其他地方也会闪现光芒,她三哥可是曾被军师胡行鲁称赞过的。

话既说到这,席姜继续引导道:“宋戎为什么要取四造,他不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打吗?”

席奥又是利落而言:“因为四造有河道有粮食。”

席姜:“那这样说,四造可真是兵家必夺之地了。”

“确实。”

“那若我们拿下四造呢?”

席奥看着席姜严肃认真的面庞,他心口起伏了一下:“那当然好。”

席姜一喜,她就知道,三哥与四哥,一文一武虽好不同,但都有一颗乱世拨筹之心。只不过一直被父亲与大哥压着不能展,最后能义无反顾地跟随宋戎,宠她这个妹妹是一方面,还有另一层原因,是要借此出笼,实现男儿抱负。

席姜不再兜圈子,直言道:“三哥,你也知我与宋戎闹掰了,就算潜北与良堤可以不以姻亲的形式结盟,那也只是暂时,一山终不容二虎,父亲要以和为贵,宋戎不会这么想。你,大哥二兄四哥,席家的四个儿子就是原罪,一万六的拥众更是鲜美肥肉,我们不能再让宋戎扩兵纳地了。”

席奥眼波微动,稍许道:“有时我就在想,家中这样宠护着你对不对,该不该让你明白一些人世险恶,但我又想,怕什么,席家族壮足以给你撑起一片天。今日听你言,被埋心底轻易察觉不到的那点儿不安一下子被唤了起来,我席家也并不是固若金汤,想你永不见丑恶,想永远护着你护住席家,唯自强矣。”

席奥微顿后笑笑道:“长大了,我们席家女儿就算是如娇花般养大,却并不只是空有美貌。其实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三哥只点拨了你一次,你就明白了,只是矫枉过正,从那之后开始躲着、淡着你二兄了,实不应该,三哥只是借那事让你警惕外人的,一家人不搞这些。”

上一世席姜从未与她三哥有过如此深入的交谈,唯戒糖那一次。

今日她直言后,听到了三哥的真言。

席姜点头认同三哥所说,对二兄曾经的误解加上现今莫名的提防,已让她自悔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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