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23)
作者:蝗蝗啊
席兆骏越说越激动,席亚忽然唤人上茶,打断了父亲的高声:“父亲消消气,喝口水再骂。”
席兆骏看了长子一眼,情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又变成了之前油泼不进的样子:“是有些渴了,多上几杯,你们也喝。”
席姜本看到了些希望,父亲正按着她的引导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奔去,被大哥一打断,怎么就瞬间熄火了呢?
席亚接上话道:“宋督主不会怪罪于你,不过是男女私情,你与他并无姻亲,他母亲与父亲也从未见礼,小女孩一时喜欢了不喜欢了,很正常的事。”
席亚还说:“咱家虽说手上有些人,但也不是个个擅武,看家护院勉强为之,并无行战的本事。”
不是这样的,席姜明明记得,上一世自家的护卫在战场上一点都不比良堤卫军差,好几次连宋戎都惊叹,岳丈大人练兵如神,席家军基石也。
席姜心里存了巨大的疑问,她确实从未想过,为什么父亲与大哥正值中年壮年,却一点武家争先的精神都没有,行事更像是修道的避世之举。
难道家中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轻雾散开,露出一角,席觉看到了席姜眼中的疑惑。她果然不一样了,从她父兄几句话中抓住了最重要的点。
而他自己,转向去看席兆骏与席亚,隐于袖中的手攥成了拳,面上温煦心底冰冷。
席姜磨磨蹭蹭,待哥哥们都走了,她直接改了称呼叫道:“父亲,还望您能慎重考虑一下潜北与良堤的关系,宋家与席家是否有共存的可能。”
席兆骏在席姜走后,还一直楞在原地。然后忽发感慨:“长大了,真是长大了。”
正屋外,席铭被席觉抓着去把今日未练的补上。练武场内席铭心不在焉,“啪”地一下被他二哥抽了:“专心。”
挨了抽的席铭并没有收敛,这次席觉没再打他,而是直接问道:“如此不净心,你很少这样,在想什么?”
席铭从来都当席觉是亲二哥,对他只有崇敬信服,他毫无保留地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二哥,你是没见到五妹当时的样子,比在跑马场还让人震惊,颜繁可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的人啊,竟被她生生压了下去,气势全无灰头土脸地跑了。当时我都生出了有妹如此,与有荣焉的感觉。”
席觉听后眼波暗动,他就觉席铭自西门回来异常沉默,特意叫他过来补习,果然有事。
他没有亲眼见到西门事件,但他可以从那日席姜连驯两匹头马中想象得到。
莫不是八字不合前世宿敌,席姜一直在坏他的事。她歪打正着看上了宋戎,而宋戎借坡下驴,为了拿下潜北,拿下席家势力,两家眼看着朝着联姻结盟的方向行进,这对他大大的不利。
好不容易她只是一时新鲜放弃了宋戎,却在不知不觉间似要成为更大的麻烦。
谁能想到,打小被他随意戏弄、随手操控的席家老幺成为了横出意外,立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良堤城内,宋戎没等到出兵的回令,却等来了飞马回奔的颜繁。
第21章
颜繁憋了一肚子气,极尽详细地把席姜的所做所为,以及他在潜北城门所受全都说了出来。
却没有注意到他家督主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反而越说越激动:“那席五哪还有一点家主的样子,蝇头小利都不放过,贪财的样子可笑乎。”
宋戎的面色阴沉到底,戾到颜繁终于注意到了。
“你称她什么?”宋戎是个情绪内敛的家主,属下很少见到他上脸,此刻,阴鸷的眉眼瞥向颜繁,颜繁怔住失声。
宋戎接着说:“金银票在你眼中都是蝇头小利了?我良堤的都尉好大的口气。”
室内明明开着窗,气氛却压抑到令人窒息。
阿抬见颜繁被督主唬住,吓到忘记出声,他主动打破僵局:“颜都尉,先行军是在原地等候,还是在城外束军?”
颜繁惊醒,赶紧道:“禀督主,皆原地候命,副都尉杨杰受令临指。”
宋戎:“主将离军,你就为了回来与我说这些?”
颜繁汗下来了,他有想过传书或遣杨杰回来直禀,但今日过不去潜北就已不可能抵达下一个驻军地,这种情况下,无论他以哪种方式传回消息,都要等督主手书加令牌,缺一不可地传回,方可行事。
颜繁在席姜那里受到的羞恼直冲脑顶,冲得他一口气奔了回来,亲口禀与督主不吐不快,好像若不这样会把自己怄死。
如今,宋戎的反应如一盆冷水浇在颜繁头上,把他的冲动怨怼全部浇灭,只余后脖梗散着凉气。
宋戎阴沉沉地继续道:“你也不用回去了,宋阿抬即刻去发令,先行军全部召回入城待命。”
军师胡行鲁在听到颜繁一人所归时就跟了进来,至此他都没有说话,直到颜繁失魂落魄退下,阿抬出去传令,屋中只余他与宋戎时,他才道:“督主可有头绪,这很不妙。”
宋戎看向他,胡行鲁一眼就知他动了大气,此,更为不妙。
胡行鲁:“士气已鼓,目标已定,时机不等人,拿下四造当为紧要之事。”
宋戎眼中的暗红血丝,阴鸷戾气慢慢散去,他道:“先生所言极是,先生不留我也正要与你商议,不能借道潜北就只能深入狭道,颜繁出师不利情有可原,依然让他带队探清前障。”
胡行鲁:“鄙正是此意。”
胡行鲁其实还有话说,他知道今日督主生这么大的气不仅是因为出师不利,战机恐延误,还因为席家女郎。
那位一向对督主捧着供着言听计从,除了对督主生有男女之情,还有一份弱者对强者的崇拜。
可最近不知为何,以前三四日就要往来良堤的人,一直不见踪影,最令人不解的是颜繁所言,就算生变,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从欲追随结盟于良堤,变成以强势之姿捍卫潜北,一分的利益都咬住不放。
胡行鲁想到此,言:“鄙还是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女郎再善变,也不会忽然就有如此大的反差。”
宋戎:“不是忽然,从买马时就有迹可寻。”
宋戎似不愿在此事上多说,他冲胡行鲁拱手道:“还请先生呈狭道详图,早日布略。”
胡行鲁看着才刚双十年华的年轻督主,他虽年轻,但见识与决断不输文武大家、长者大儒,天生大才矣。有关大事,他就算说不到,这位督主也都明白。是以,他应下退出。
宋戎看向案旁半人高的文书,伸出手在里面找了起来。
翻到一半才看到那封从潜北发过来的封文,当时因他急于查看四造的情报,而把它放到了一旁,这一放就忘了。
宋戎打开一目十行,上面关键信息很少,潜北没有布兵排阵,席家没有访客,只是他以为会被亲自送上来的宝驹,还好好地收在城北马场。
席姜除去不再来良堤,马场倒是跑得勤,似是在赏召繁育马匹的能者。
宋戎气笑了,他迟迟不见席姜送马而来还为她找了借口,认为她是年轻好胜,想在他面前长脸,并不是主观上要跟他抢马。
如今看来,从争抢驯马开始,她从来没想着把马送过来。不,会不会更早,从她签下自己名姓,并把白蒙马贩连人带马请入城中时,她打的就是这批马的主意?
封文被宋戎捏皱在手心,待他腾得工夫再来算这笔账。想在联姻结盟前给他立规矩,那他就给他们上一课,他是不是非他席家不可。
席姜也一样,乱世之下,没有了家族保护的女子,她又能投向哪里。
宋戎冷笑着把手中一团丢到废物堆,开始专心思考与四造的战局。
席府内宅,待香阁关管事求见五姑娘。
席姜让福桃把人请进来,她想见一见这位席家老人儿。席家行刑后席姜听到的消息,就是她这位待香阁的老管事安排了四哥的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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