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59)

作者:风枕月


可及时送入她口中的指尖又褪去了这分难受。

她瞥见那几步而来,倾身在她床边的身影,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怨怼,也不知该喜欢还是该憎恨,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客气疏离的“多谢。”

“不必。”他冷冷道。

他感受着心头的血液沿着手臂蔓延至指尖,最后化在她的口中,融进她的骨血。

每当这时,他都有些莫名的满足。

以血豢养她,仿佛已经成了她无法离开他的证明。

待她平息下来,他坐在床沿嗤笑道:“方才不是吵嚷着要远走高飞吗?你如今身中蛊毒,没了孤,又能走多远?”

“皇嫂会生气的。”她有气无力道,“皇兄,既然你已决意成婚,便该舍了这些旧日情事,以免伤了你们夫妻间的情分。”

“那你生气吗?”他凑近她的耳边,“孤若是娶了旁人,阿盈生气吗?”

“不气。愿皇兄与新嫂百年好合,举案齐眉,届时,便放我走,把我忘了罢。”

“好。阿盈说得对,孤是该与太子妃举案齐眉。”

他在她身旁躺下,手臂搭上她的腰,干脆闭上了眼睛。

“等孤大婚前,孤便放你走。”

她半晌没见他动怒,才知他这句并非是反话,有些诧异地抬眼去看他,却见他已经睡着了。

因他把她绑在床架上,她便占据了大半的床面,仅留了边缘在外侧,而他宁愿屈就于那窄窄一条之地,也要拥着她入眠。

他看上去睡得很浅,呼吸轻稳,眉宇微锁,似是带着无尽的烦心事,细密的长睫安静垂落,再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样也好。

她想。

他终是要成为别家姑娘的枕边之人,只希望那人能宽解他的思虑,别再与她一般,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她大抵天生不宜期盼情爱。

她不知自己是几时睡去,又是何时醒来,只知醒来时,绑在她手腕和足踝上的绡纱已被他去了,昨夜他归置的物件也被人悉数收走,殿门仍从外锁着,唯一不同的是,他放了拂云进来伴着她解闷。

拂云服侍她喝了那避子汤,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你盯着我做什么?”

她被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搓磨了大半日,终是忍不住开口。

“奴婢,奴婢是为公主鸣不平。”

“这话从何说起?”

“听说殿下……殿下他要大婚了。”

她定了定神。

“我已经知道了。”

“那,那公主……这些时日……算什么?”拂云有些生气,“纵然他要立旁人为太子妃,无论如何,也该给咱们公主一个名分啊!”

“我不稀得这样的名分。”

她垂下眼睫,揉了揉近日多睡而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只要他肯把心思放在旁人身上,便总有一日会厌弃了我,放我远走。”

她握了握拂云的手,神色逐渐坚定。

“我只想离开。”

谁料她的日子忽地和缓了下来。

季珣许是在朝政与大婚之间忙得焦头烂额,不再似往日那般常常看顾她,只是每夜来一回。

为她压下情蛊药性后,便拥着她入眠,再也不曾强迫过她。

她虽仍被他困在阙台上,却也能感受到东宫越来越喜庆的氛围,甚至连她门外的围栏,都挂了新的红绸。

比她被他截来的那日还要更盛大些。

她忽地有些患得患失,但转念一想,离她的自由又近了些,整个人便又开怀起来。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纳吉,纳征,请期皆由季珣亲自操持。

皇室婚仪,自不必高位者亲自登堂,可他为表重视,特地亲携了红笺婚书与厚礼出宫,登叶府递拜帖,与叶大将军商议婚期。

大将军生得魁梧威严,见他亲自登门,反倒老泪纵横。

“承蒙殿下爱重,叶府哪担得起这样的大礼。”

“大将军此言差矣。莫说持盈得孤爱重,将军府更是国之股肱,纵然您已年迈,只留京中处理军务,但您的长子还远在北关驻守,已是多年未归,忠心可见。”

他双手托起跪拜的大将军。

老将军起身,把他往会客厅中迎,感慨道:“若是陛下对叶家,能有殿下的三分信任,臣也不至于与他生了隔阂。就连他的皇位……罢了,不提了。”

“陛下生性谨慎,难免多虑多思。本宫心宽,只消见贵妃娘娘被将军教养的纯善,便可知您家风之正。”

他的一番话颇为中用,哄得大将军喜笑颜开。

“罢了,老臣也知晓陛下的难处。纵然我问心无愧,我儿问心无愧,可也难保叶家祖荫之下的所有人皆问心无愧。陛下,是担忧我们拥兵自重啊。”

他说着,抬眸看向季珣。

太子殿下今日登门,虽仍是惯穿云纹白袍,却镶红缎为边,并用红线捻金绣了一双鹤,里里外外把体面做了个周全。

“陛下所忧,也非全然无理。您可还记得叶家旁支,晋州营的叶壑?他贪墨军饷一事证据确凿,为长久计,再多出些这样的岔子,叶府百年忠良的声名,怕是要毁于一旦。”

叶大将军抚着胡须颔首:“是臣治家疏漏之过。”

殿下并没斩杀叶壑,只是罚没了他的家产,处以流刑。又因封妃一事,许了他国公之位,另赐府邸,金银财宝无数,看似是莫大的恩典,实则是恩威并施,以为削掌兵之权。

他纵横朝堂数年,怎会不知其中关窍?

只不过,比起陛下多年的猜忌与制衡,他这般坦荡怀仁,反倒令他更欣慰些。

他本就无谋反之心,不妨为家族谋个更好的前程,省得整日与虎谋皮,如履薄冰。

“那这婚期,便定在九月十九?钦天监推算过,是个良辰吉日。”

季珣笑着将婚书推了过去。

“殿下不觉仓促即可。”

*

流云缓动,夕阳西垂。

持盈站在窗边,忽觉得风又渐寒。

她被关在此处,一日日地过去,惊觉夏方至不久,竟已入了秋。

她等着天边余晖渐息,繁星缀上晚月,刚掌了一盏灯,打算用些拂云带来的茶点时,却见了一个许久不曾在此时出现的身影。

“皇兄,你,你怎么来了。”

见她蕴在暖光之下,抬眸看着他,略带疲惫的眉眼晕染上一层清浅笑意。

少女手中还拢着烛火,精巧的下巴微抬,面前放着几碟点心,唇角噙着的笑意还未收回去,在见到他时,似乎连唇瓣都含着惊讶。

他蓦地觉得面前这一幕冲散了他在前朝斡旋的疲累。

他一向觉得皇宫灯烛颇多,每逢节气庆典之时,更是照夜如昼。

可他却知道,不曾有一盏灯烛是为他而亮的。

整日与他为伴的,只有西沉的日暮,半醒的明月。

他的年华便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之中逝去。

可如今,她在他的东宫中日日候着他,她的那一隅烛火,只为他而燃。

明日,她便能成为他真正的妻。

受册,加封,与他的姓名,共落在身后百年的同一行。

他按了按眉心,带出一抹温煦的笑,朝她快步走来,接过她手中的烛台,放在两人之间,又捻起一块果子,递至她唇边。

“孤来吧。”

她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迟疑地瞥他一眼。

“不,不必了吧,我自己可以……”

她绕过他的手,正欲再拿起一块,却见他把整个点心盘子都端至了一旁。

又开始了。

她头不禁有些痛。

好不容易正常了一些时日,他又要来磨她。

数月的朝夕相处,她也算摸透了些他的脾性,知晓若此时她执拗地不肯接受,他怕是又要迫着她吃下去,届时,又会是不欢而散。

她听拂云说起过,他的婚期订在了明日。

明日之后,他便没空来招惹她了。

干脆依着他便是。

她小心翼翼地凝着他的指尖,一口一口吞下了那块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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