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111)
作者:风枕月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引着她继续往楼上走,直至到了他客房门口。
他正欲推门时,她却生了怯,只站在离他三步的位置,不再往前。
他侧首一望,见她的衣摆在干净地板上滴滴答答地晕开一圈水渍,轻叹一口气道:“你总归是要换一身干净衣裳,否则会染了风寒。”
听见“换衣裳”三字,还是在他的房中,她的耳尖不禁渡上一层羞恼薄红,将头撇至一旁,随意打量着这客栈的装潢,道:“不,不必了吧。”
他果然是同女子一起来的么?
房间内竟还备了女子能穿的衣衫。
谁料男子轻叹一口气,转身圈上了她的细腕。
“哎!”
下一瞬,她毫无防备地被他扯进了房中。
“你,你做什么?”
他的手与她的腕虽隔着一层尽湿的衣衫,可她面上恼意更甚。
他没理会她,径直踱步去了衣柜,翻出一套干净的男子里衣与外袍,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书案上。
他并无再与她接触,只是坐在桌后,朝屏风扬了扬下巴。
“方才为敷衍你,扯了谎,是我不对。去寻你之前,我已命人备了水,你去泡一个热水澡,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了罢。”
说完,他自一旁拿起一卷书,自顾自翻了起来,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她立在原地,搅了搅手指。
她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的话,这湿衣裳贴着自己,冷得她彻骨。
若是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趁自己沐浴时突然闯进来,可如何是好?
她咬了咬牙,终是受不住沾染满身的雨水,缓缓挪至他的书案前,轻手轻脚拿起他的衣衫,又飞快躲入了屏风后面。
热气氤氲,果真如他所言,早已备好了水。
她倾身至屏风旁,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看坐在书案后连眼皮都不曾抬起的男子,一时觉得是她自己多想了。
他这样的人,当不会做那样冒犯的事情。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沉寂了许久的心仿佛终于苏醒,正一下又一下地擂着自己的胸膛。
他听着她身上的轻纱窸窸窣窣褪去,听着她小心翼翼迈入木桶中溅起的水花,听着水撩拨在她身上时的泠泠清音,仿佛一同看见了氤氲雾气下的那道倩影。
那道倩影自水雾中缓缓回过身,见到来人时,双眸弯成了一双月牙儿,娇笑着同他道:“皇兄!”
那不是客栈的木桶,而是东宫的暖池。
他行至暖池边,蹲下.身来,单指挑起女子小巧精致的下巴。
她红唇微张,目含春水,肌肤上莹润着晶莹的露珠,沿着下颌滴落在那双极美的锁骨上,又顺着起伏的曲线向下划去,直至落进他的心里,令他倏然动情。
他倾身吻了下去。
……
只听“啪”地一声。
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手中的书卷竟滑落在了书案上。
呈供的仍是他初时翻起的那页。
他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方才的旖旎景象一幕幕回旋在他脑海中,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来,乱了呼吸,望向屏风上勾勒出的女子侧影,恍恍惚惚地抬起手,隔着空气描摹着她的脸,忽然久违地生出了想要闯进去,占有她的冲动。
屏风后的水声亦随着书卷的滑落止住了。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丝丝暧昧在其间涌动着,令他头脑发热,心神荡漾。
不可以,季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道。
他从前仗着她的喜欢,肆意妄为,一点点磨去了她待他的好感。
也是因为他的不尊重,才将她从自己身边越推越远,直至彻底失去。
茫茫人海,因缘际会,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他沉下眸光,转身往门外走去。
听见门自内往外合上的声音,持盈悬着的心微微落了下来。
她似乎期待着什么,又惧怕着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她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里,直到再憋不住气,又骤然破水而出。
她抵着桶壁大口大口呼吸,碎发上的水珠淅淅沥沥地落回水面。
还记得吗,叶持盈?
这就是季珣将你自涵虚池里拦截回宫的滋味。
这就是季珣将你困在阙台不得而出时的窒息之感。
这就是季珣将你独自一人撇下生产时的濒死与无助。
你若再与京中的人扯上关系,早晚还是这个下场。
自由的滋味不好吗?
她仰起脸,瘫软在温水之中,眼角蓦地滑下一行泪来。
与王时重逢时,她刻意遗忘在角落中的记忆慢慢复苏,她想起无名处,想起那场大火,想起城郊的烟花。
可伴随着这些的,有东宫,有悬在门外的锁,有那纸被偷换成坐胎药的方子,还有她生产力竭时的一句“弃母保子。”
他不曾来看她一眼。
若真要弃母保子,她给他便是。
她原以为,她在北境的安逸生活,已经足以让过去的种种不快烟消云散。
可为什么命运如此捉弄,竟让她在北燕遇上京城的故人。
水温渐冷时,她自其中起身,擦干了身上的水,又将一头乌发拧至半干,在自己的衣裳与他的衣裳里犹豫许久,终是拿起那袭干净衣衫。
刚抖落里衣,铺面而来的便是沉水香气。
不同于月麟的清冷矜贵,沉香总是给她一种猛烈又疏离之感。
她先前的猜测亦被无声无息的否了。
随行之人根本没有女子。
否则他断不会借给自己男人的衣衫,显得拖沓又不合体。
她从前穿过季珣的衣袍,如今又穿了他的,这才隐隐觉得两人的身量几乎无二,只是王时要比季珣更清瘦一些。
可饶是他再清瘦,衣袍荡在她身上,亦是宽大无比。
她自觉好像是一个偷穿了兄长衣衫的小丫头片子,可无意瞥见铜镜时,又觉得男装的自己无端生出些不羁风流来。
她瞥见书案上未合的书卷,心下思量公子大抵是有什么急事。
不过他人不在这儿,她便也稍稍自在些,知晓不能乱动旁人的物件,外面的雨又下个不停,闲来无事,打算去将自己淋湿的衣裳给洗了。
谁料她抱着盆子刚一出门,却撞见了闻声回头的王时。
“你,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如今穿着他的衣裳,站在他面前,她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哦,我怕你不方便,出来避一避嫌。”
他心里清楚得很,哪是怕她不方便,是他自己起了见不得人的欲念。
她垂下眸,抱着洗衣盆道:“我去洗衣房,公子快回屋里去罢。”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底划过一丝疼惜。
难道如今连浆洗衣裳这样的琐事,她都要亲力亲为了么?
“是要洗衣裳吗?我帮你。”
“不必,多谢公子好意。”
她婉拒道,特地绕过他,往楼下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下一瞬,男子便阔步横至她身前,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木盆。
她想去抢:“我,我不洗了。”
他故意将盆子举高了些,垂眸望着踮脚去够的她,眸底不自觉染上些宠溺。
她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娘,自然捕捉到了这一丝温柔,可她忆起他曾经惹她误会的种种,下意识只觉得这一抹宠溺不过是在做戏。
她放下手来,敛目垂眸,却感受到男子的目光正落在她的面容上,而后一寸一寸地往下挪。
“姑娘的腰带松了。”
她穿着他的衣袍,本就松松垮垮,经他一提醒,她忙垂头看去,却见腰带正好生系在她的纤腰之上。
他竟然又诓她!
她不免有些恼怒,瞪圆了一双美目去看那男子,却见他趁她转移注意力的空档,已走出好远。
她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男子脚程颇快,她提着衣摆,终于赶在进洗衣房前拦在他面前,气鼓鼓道:“你为何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