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41)

作者:芒芒绿绿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容悦在她身旁坐下来,四处看了看,“你兄长呢?”

闻声,江令桥的思绪这才飞了回来,她看了他一眼,又回头往火光中洒了几个纸锭。

“我找不到他。”

容悦无声地做了个“哦”的口型,复又问了句:“他是有什么事么?”

江令桥抬起头来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兄长有事,向来不会同我说的。”

“确实。”容悦没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

这是什么意思?江令桥下意识探寻地看着他——一个以杀戮为营生的刺客,向来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她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你什么意思?”

容悦从她手中拽下几张纸钱,干笑了两声:“没事没事,中元节,我陪你过!”

“好啊你,”江令桥眼睛圆睁,“怎么还有借纸钱的?”

容悦理直气壮:“我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爹我娘若是知道被你抢了吃穿用度,小心他们夜半来找你。”

“正好,反正咱俩住在一起,中间就隔了道帘幕。他们若是来找我,那我就只能找你作人质了。”容悦亮了亮腰间的羊角匕首,大言不惭道,“用你送的刀……”

江令桥望着他手里的纸钱,嘴里开始吐成语:“饥不择食,丧心病狂……”

容悦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本正经地唬道:“亡人在此,当心口舌。”

闻言,江令桥没有再吐成语,开始一脸幽怨地朝他翻白眼。

温热的鼻息打在他手上,痒痒的,暖暖的,须臾,见她安静了下来,才缓缓放开手。

江令桥往火中又扔了些祭物:“你有什么亡人要祭,你师尊不是好好的吗?”

容悦摊开手里的纸钱,开始精打细算:“这一半,是给江大人和江夫人的,晚辈初入凡尘,实在一穷二白,跟在你们女儿身边,这么久了也没见着一个子,此番多有冒犯,实属无奈,万莫见怪!”

说罢,慷慨地洒了一半纸钱下去,火苗登时更旺了些,亮堂堂的,映在脸上温温的,热热的。

江令桥停了下来,双手抱肘地看着他,脸上浮起危险的笑意。

“这一半的话……”容悦想了想,最后目光落在腰间的苌弘碧血上,“便祭奠我师叔吧,这么些年,从来不见师尊给您烧过纸钱,等我回去必然给您做主,替您好好说说那老头!”

话罢,手中一洒,又是一阵火光蓬起。

“没了,”容悦面向江令桥,两手向前一摊,“干干净净……”

江令桥实难相信,这么片刻真让他找出了个亡故之人,细细打量道:“你还有个师叔?”

“嗯——”容悦拉长了声音,“听师尊说,好像叫山道年。”

“……什么?”

“山道年。”

江令桥忽然心间一紧,那是一股没来由的疼,宛若被往事猛地一攥,密密麻麻的苦楚。不知是风还是火的缘由,发间束着的白藏四散而动,猎猎作响,像是镇压着一个不安的灵魂。

“你怎么了?”容悦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尽,眼中尽是担忧。

“没什么……”江令桥疼得咬牙,险些坐不住,仿佛有根铁锥在一下一下地钉着她的心,发髻间的白藏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安地随风掠动。

“嘴可真硬啊……”

容悦抬手,将她的头抵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覆上她的手腕,探及其脉象来。

“奇怪……”他探着脉象,忍不住啧了一声,“明明比男子还强健有力啊……”

说奇怪是真奇怪,与容悦肢体相触的那一刻,痛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都说病去如抽丝,可江令桥身体并无半点不适,与他来前无异。

“不疼了!”江令桥一下坐直了身子,“一点都不疼了!”

容悦惊愣道:“说不通啊,你脉象无有异样,怎么会突然疼呢?难道……是邪祟侵体……”

“对了!”他忽然抬头问道,“佛光舍利一直随身带着的吧?”

“带着的。”江令桥指了指腰间那个荷包,几日不见,又换了个芍药花的新纹样。

“既未离身,按理说不会邪祟毒物作怪啊……”

“哎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江令桥安慰他道,“兴许是家里人都会有的小毛病,譬如我兄长,他也常时不时疼一下,虽然在我面前不显露,可有时候也会被我撞见。从前我也觉得是大事,可他说不碍事,如今也过了这么多年,仍是好好活着,没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前那堆纸钱纸锭塞给他一半:“喏,你的诊金。”

中元日,是普天万民的家祭之日。这一年这一日,夜里的风,从西一路行至东方,见到了晚眠树下的虞部郎中,见到了围火悼亡的江湖刺客,更见到了高门深院中,孤女与鳏夫遥望星汉,寻觅故人;而深宫辟火,无有家祭,琴嫣殿门户紧闭,不见人踪。贵妃一人蜷缩在偌大的宫中,眼前的火盆忽明忽暗,光影绰绰,她身旁堆着华服锦衣,绫罗绣屏,一件又一件默默地扔进火中,任由那橘黄色的罪孽将一切绮罗珍翠舔舐殆尽,而心无半分波动。

火是烫的,身子,却永远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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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自诗经·小雅的《小弁》

第111章 牧竖之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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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秋和薛云照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宫城之中,一个日光晴好的午后。

百级天阶,层层叠叠出不同的光影晕色,地白如雪,拂袂而过。夏之秋携灯青,自长阶而下,薛云照拾级而上,红尘中的一抬眼一垂眸,两相遥望,便遇上一个会心的笑。

女子向阶下微微颔首福身,与此同时,男子也立于原地站定,恭恭敬敬合手揖了一礼。

“夏姑娘是来宫中看望贵妃娘娘的吗?”

“正是。”夏之秋点了点头,笑道,“贵妃娘娘的母家在江南,山遥路远,多亏陛下恩典,许我进宫探望,免得闷坏了娘娘。”

“是啊……”薛云照轻轻笑了一声,“普天之下,只有贵妃娘娘有此殊荣,可见陛下是真心待娘娘的。”

“对了,听闻薛公子近日擢升为秘书丞,还未来得及道喜,晚些定将贺礼送去府上。”

“夏姑娘言重了,”薛云照笑着摇了摇头,道,“国师受陛下之意整顿朝纲,朝中多数官员皆有擢升,我不过是有幸沾染了几分荣光而已。日前多亏了夏姑娘指路,君子之交淡如水,无需这些虚礼,心意最为动人,贺礼什么的并不要紧。”

“大人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夏之秋一迭声,“那日指路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却遣人送了一本琴谱来。如今薛大人您加官进爵,更不许我送贺礼去,岂不是折煞我?”

送琴谱确有其事,找琴谱也着实费了薛云照一番功夫。薛家乃书香世家,书籍典藏深厚,只是古琴之风不盛,这部分的书文很早便束之高阁。难得见到一个能爱物惜物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家父家母有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初入官场,自然当感恩每一个襄助过我的人。夏姑娘是爱琴高雅之人,可惜我不通七弦,琴谱在我手中也是埋没,倒不如借花献佛,就当承夏姑娘的恩情了。”

夏之秋听了便笑:“这倒好,只盼望薛大人多迷几次路,我便也能多得几本名家真传了!”

闻言,灯青也忍不住在她身后吃吃地笑起来。

谈话并没有很长,夏之秋欲出宫门,薛云照要去秘书省取文书,二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东西了。

只不过在宫门之处,又出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不愉快——

“又进宫看望贵妃娘娘啊——”宋景玉掀起马车上的帷裳,淡淡地掀起眼皮来看她,“三天两头,跑得还真是勤快……”

她悠悠地攒着一口气,目光里满是讥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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