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6)

作者:四腔心

笼中雀不知人情世故,顾自叫的欢。

贺牗没有筋骨般倚在驴身上,把鸟笼又提高了些,“说些好话来听听。”

这场面活像放线钓鱼,路过的人十有八九都要好奇张望一番,惊诧穿金戴玉的小郎君受人摆布却也没个脾气。

闻言,顾以安直盯着金丝雀放好话,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惹的身后的家仆挤眉弄眼怕丢人。

觉得差不多了,又怕他嘴上没个把门,什么称呼都敢往外吐,贺牗坐直了身子,把鸟笼塞进他怀里,半掀眼皮道:“你就这般出来了,侯爷也不问一声?”

好不容易求来的宝贝到了手,顾以安小心翼翼抱着,逗了几回雀儿解馋方撇撇嘴,“我爹?他忙着操心七哥的事儿,才不会管我。”

顾七是嫡子,最受重视。他却不同,偏房小娘生的庶子罢了,在父亲眼里终究上不得台面。只能偶尔仗着幺子的身份才能搏些眼神。

说到此处,顾以安又好脸面,强制按下失落随口说:“况且就算不为着七哥,爹平日里也是大忙人。”

贺牗安慰般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顾侯爷身居高位,自然忙些。”

“嘁。”顾以安不以为然,“公务便也罢了,三天两头往京山跑算个什么事儿。”

京山顾名思义就在京城,不高不险峻,除了一个败落的前朝道观,其余的便也没了,荒芜的让所到之人顿生苍凉。

敛下神思,贺牗松了面容,话题一转开始讨要好处来。

“你看了我的金丝雀,打算拿什么来换?”

毛驴“哼哧”吐着气,四只蹄子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悯河的拱桥。顾以安脑袋瓜子尚算机灵,指着桥下装饰最艳丽的一条花坊,献宝似得凑近了悄声低语。

“我前些日子得了司姑娘一张花笺。”

花笺只有巴掌大小,整体浅云色。上面用洒了金粉的墨水写了个“司”字,绘了砑花。只有迎着光亮反射下,才能瞧见纸张上隐隐约约的牡丹卷草纹。

贺牗两指夹着花笺戏谑道:“好一个精致的砑花笺,我要去你爹那告你在花坊处风流。”

只是纹样难得便也罢了,纸却是澄心堂的。

“滑如春冰密如茧”,“触月敲冰滑有余”都是盛赞澄心堂的纸。说是纸如金贵也不为过。

这样精致的花笺俨然不是寻常人能有,除却京城的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应该只有弹得一手好琵琶的司然姑娘拿的出。

司然姑娘双十年华,只卖艺不卖身。靠着琵琶名冠京城。别说毛都没长齐的顾九了,就是顾侯爷也不是说见就见的。虽说是乐妓,司然姑娘脾性却高的很,遇到欣赏的人了才会留下花笺。

顾以安闹了个大红脸,难为情的伸手就要夺回花笺,嘴里嘟嘟囔囔。

“本公子才不是风流之人,这可是靠本事得的。你若是不去便给我。”

他个子不如贺牗,甚至差上许多。踮起脚尖去够花笺的模样憋屈的怪惹人怜。

春日的晚风微凉,抚着贺牗散落的几根发丝。他垂眸看顾九急切的神态,笑的平易近人。那张花笺在他指尖,被落日余晖镀了一层金纱。

夜色悄然降临,云雾蔽月,举目黑漆漆的让人打怵。更夫敲着梆子从墙外路过。蜡烛静悄悄燃着,把站在床前的人身影拉的极长。

大夫查看脉搏,又抚摸颈部几乎勒进皮肉的伤痕,半晌方摇头叹气。

杜介脸色煞白,一屁股拍坐在木椅上,僵着脸色问:“当真没救了么?”

大夫再三摇头道:“大人心里应是早有定数。”

探不出脉搏,更觉察不到呼吸。人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刑部尚书拉着他来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属实是白跑一趟。

待大夫被衙役领着送出门,杜介才欲哭无泪转头,“人在刑部里没了,这如何是好?”

陛下迟迟不表态,他已看出其中深意。然而大鱼还没上钩,鱼饵却没了。若回禀了陛下……

想到此处,杜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实在没那个胆子,也羞于说出口。如今只把盛相当做救命稻草。

整日没能休息,盛鸿祯早就有些疲累。四十的年岁早不复少年时精力旺盛,对倦意便也愈发的敏锐。

“事情已成定局,多思也无异。”盛鸿祯揉了揉眉宇,慢慢开口,“眼下最重要的当是锁死风声,待明日回禀陛下才是。”

到了这般田地,谁最想杀了顾七不言而喻。可万事讲究证据,仅凭空口白牙不能服众。只盼那杀了顾七的狱卒能吐个干净,莫要是个硬茬。

花坊灯笼初上,因着闲步而来的富家子弟渐渐热闹起来。饮酒奏乐声夹杂着落在悯河上惊扰了映在河里的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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