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7)

作者:四腔心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外面越热闹越衬得二楼的雅间内有些寂寥。一曲终了,司然掌心轻放于弦上,略微垂首掩去大半面容。头上的坠珠流苏在发髻间颤微微晃动。

她生的闭月羞花好样貌,浅青的交领上衣配着红罗裙。十分明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多了孤寂意味。

贺牗双眸未睁,手里转着个酒杯,还沉浸在绕梁余音里。过了片刻才说:“捣练子。啧,这曲儿太愁闷了。”

“可是贺大人听的入神。”

司然抱着琵琶,忽地展了笑颜。

寻常人对她的花笺都是难求一张,更何况是笑容。虽然零落风尘,但她并不想过的卑微。

酒杯被转了个圈随意扔在桌上。贺牗食指轻点桌案上的花笺,俯身凑近了些。

“我倒是更想知道那顾以安十五六的年岁怎得入了你的眼。”

第5章 决意

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探究,欲把掩盖在温柔之下的私密全部看透。司然与他四目相对许久,才嫣然一笑说:“前些日子有两位贵人都想听我的琵琶,司然不过乐妓,哪一个都得罪不得,便出了个谜,‘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莫道春来又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听到此处,贺牗大致已经想到后续。想来顾九是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捞了别人的好处。那两位贵人又知他是侯府的人不敢多说什么。

他笑的没个正形,甫一拍掌道:“好一个大雁。不知这谜底撞到了顾九是不是巧合?”

司然扶正了酒杯,又斟了酒呈上,“自然是顾小郎君聪慧过人。”

酒水清冽,贺牗的酒量也不差,但他没有接,笑意悄然收敛叮嘱,“凡事要耐得住性子。”

纤纤玉指慢慢勒紧了琵琶弦,吃了痛也不肯松开。人人都道司然姑娘靠着琵琶名动京城,可谁又知盛名之下,她有多厌恶这把琵琶,更厌恶弹奏它的自己。

勉强装出的柔笑变作漠然嘲讽。

“贺大人放心,忍了十余年,总不差这一时。”

每当记忆里的血迹和哭嚎渐渐模糊,她又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把不堪的过往和恨意重新凝聚刻在骨头里。

未多时,她又伸手摸了摸对方挂在腰间的铜钱,调侃道:“倒是大人竟也十分能忍。”

那铜钱不过普通的样式,还是先帝时的嘉元重宝。许是时日久了,上面生了点绿色铜锈,又被贺牗闲来无事摩挲的黑亮光滑。

贺牗隔着衣袖拉开她的手,把铜钱小心翼翼握在掌心,佯装愠怒,“竟打趣起我来。当时少不得拜你所赐,害的我好苦。”

这话是又把旧账拉出来说了,听的司然直“啧啧”叹声,胳膊撑在桌面上故意对着这人耳根处厮磨。

“我可打听清楚了,虽然盛相已有绝了续弦的念头,可是仍有女眷仍不怕克妻之论闹着要嫁与她呢。”

倒不是那些小娘子想不开,实在是盛相的样貌和实力摆在那。

盛鸿祯二十有四便中了进士,年纪轻轻蟾宫折桂不说,早在之前就因为写得一手精炼犀利的好文章名声在外。春闱未开始,就有人断言状元非他莫属。更有“其风流未之有比”评价。

不知是不是名字取的好,磋磨到今日,这人的官路也算顺畅。得了先帝青眼被重用,又是小皇帝的老师,自然要比文武百官都要亲厚。

盛鸿祯最风光的打马游街历历在目,手里的铜钱都莫名烫了手。

没有人知道,当朝的御史中丞同那些小娘子一般肖想着盛相。

带着香料的热气吹的面颊发痒,贺牗往旁边挪了些许,坐的规规矩矩。

“司姑娘竟也是爱八卦之人。”

他嘴角无意识上扬,显然心情颇好。

瞧见对方耳根处不甚明显的绯红,司然不留情面地笑出声。

若非这小小细节,她差点真的以为贺牗的面皮比城墙还厚。

等上了岸,贺牗耳根的余热还没散去。他无视殷勤凑上来询问司然的顾九,坐在毛驴上支着脑袋出神,连新得的金丝雀也不看了。

“贺牗,贺牗——”

顾以安唯一一张花笺送了人,委实也心疼的要命,奈何还是雀儿最得欢心。可他又眼馋的很,哪怕听这人说说也是好的。谁知对方活像个怀春的小娘子,看的他直起鸡皮疙瘩,只好对着耳朵大喊。

“去去去。”

贺牗耳朵震的欲聋,把人粗暴推开,掏了掏耳朵才没好气问:“叫魂呐?没大没小。”

夜市要比白日都热闹许多,人群嘈杂,孩童围在货郎身边走不动道儿。那货郎陈旧的衣裳挂在干瘦的身躯上,恍若风一吹就能倒,帽子上插着的小玩意儿引得孩童争相伸手去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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