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32)

作者:四腔心

“你可是定安侯的儿子,用得着找我借银子?”

想他的御史台可是清水衙门一个,油水少的可怜。就连买个宅子都要存上几年俸禄,他爹定安侯都看不上眼。

顾九瞬间羞愧欲逃,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爹的银子与我何干。我只借二十两,待日后定会还你。”

贺牗故意拉长嗓音“哦”了声,“怕是你没胆子找你爹要罢?”

提及父亲,顾九下意识的冒出惧意,念及家中这几日的动荡和闹腾,他脸色渐渐灰败,双唇蠕动吐出几个音来。

“前两日刑部说我七哥没了……”

脑海里被迫又记起那晚听到的话,大娘子凄厉的哭嚎无不在提醒他想些不该想的事。刑部的大人亲口说七哥死了之后,大娘子干脆滴水不进,闹绝食。整日躺在床上像个没有活气的死人。

虽然顾九是偏房庶出,对自己亲娘都只能喊一声“姨娘”,对大娘子却要喊“母亲”,但他自小与七哥的交情不错,见大娘子这般也上前宽慰过几句,奈何终究是无所用处。

大娘子不说,顾九心里也清楚的很,她哪里是全然的伤心过度,还暗中与父亲较劲。

面前少年同小皇帝差不多大,尚青涩纯真的时候。只听了这句,贺牗就对定安侯府的情况猜测出几分。

作为正房出的嫡子顾七一死,其他的偏房必然因为定安侯的爵位冒出歪心思。何止是丧子的定安侯夫人要闹,下面一个个的都不会是善茬。倒是苦了顾九,虽然他无心权贵,但也难保亲娘想母凭子贵,强迫他去争上一争。

“去管家那拿二十两银来。”

贺牗没再多问,转身就支使六出跑腿。

刚才的话题太过于沉重了,六出也很有眼色的没同家主拌嘴,乖顺的去管家那里拿银子。

二十两对在朝为官的贺牗不算多,一个月俸禄就回来了;可对于还没弱冠的顾九不是小数目,更没指望他能还。六出想的明白,二十两银送出去就甮想拿回来了。

他自小跟着家主,早年吃了上顿没下顿常有,后来跟随家主到京投奔远戚准备春闱也品味了三年人情冷暖。如今家主的家业是有了,可一文钱都来之不易,一下子出去二十两,就算是六出都心疼的要命。是以把银子交到顾九手里的时候还十分不舍的模样。也不知顾九是不是瞧出了端倪还是真实诚,再三保证。

“银子我定会还的。”

“不急。”贺牗一手按在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银子上,看似打趣道:“银子可以不用还,但总得让我知道花哪儿去了。万一你拿去做什么违反律法的勾当,我可不想乌纱帽不保。”

银子外加一只手的重量让顾九胳膊抬的发酸,先是说决不是违反律法的事,见贺牗不打算轻易罢手,才破罐子破摔敞开了说话。

“不过拿去买些药材,这总不违反举例,但你千万别让我爹知道。”

说罢就收了胳膊,生怕贺牗反悔似得,把银子抱在怀里。情急之下,反倒忘了对方最爱捉弄人。等他回过神已经晚了。

贺牗佯做恍然大悟,“亏得你提醒,若让你爹知道,说不定就帮你把银子还了呢?”

“你别再逗我。”一来二去,顾九当真心急起来,拔高了嗓子道:“当真是去买药!”

自那日寻到王世昌,他才晓得这人读书读的呆板就算了,还弱不禁风的跟个小娘子似得,微微受了风就咳嗽起热。他是出身定安侯府,可亲爹银子与他无关也是真的。很快,仅凭他也无法经得起如此频繁的消耗。更何况,他还想请好的郎中医治王世昌的腿疾……

贺牗挖了挖耳朵,“知道了知道了,快些去罢。”

贡院里早就把一身精力耗费完,贺牗疲惫几乎要掩盖不住,急忙挥手赶人。不成想顾九又闹着写什么欠条,还真打算要还。

看他眉间固执认真的模样,贺牗也不好扫人志气,只好命六出取了笔墨私印,亲手写了一式两份的欠条。

打发走顾九,贺牗再懒得遮掩,浑身透露的疲累看的六出都不忍再气他,主动上前搀扶。

“知道您今日出贡院,一早就命厨房烧了热水。家主沐浴了快些歇息罢。”

卧房里用六扇的屏风围出了片沐浴的地方,随着一桶桶的热水倒入,整个房间氤氲蒸腾。

六出伺候着解开官袍上的金革带,不放心的嘀咕交代,“换洗的衣裳就搭在屏风上,小人就候在门外,家主有事吩咐一声就是。”

革带拿了下来,绯红圆领褪去只剩了罗中单。此刻的贺牗看起来文弱的让人心疼又不自知。他点点头,“辛苦你。”

主仆二人多年,难得说了几句熨帖话。六出不欲气氛再沉下去,抱着换下来的官袍玩笑道:“确实辛苦,也不见您涨些月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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