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12)

作者:四腔心

赵献到底不够成熟,他那点子装出来的稳重全学的老师盛鸿祯。不过是空有架子,内里不足。陡然被这般盯着,寒毛都要炸开,询问景中良来此缘由的话都被忘却脑后,下意识要后退。

似乎看出他的意图,景中良哀嚎一声,年老的身子骨往前扑去,精准抱住小皇帝的腿涕泪横流。

“陛下,臣愿用您想要的东西换我儿一个公道。”

将将流出来的慌乱被压下,赵献俯身拍了拍昌乐侯的脊背,温声安抚,“侯爷糊涂了,朕想要的便是给您一个公道啊。”

少年的手骨还未完全长开,五根手指头纤细白嫩,翡翠扳指松松垮垮的套在大拇指上。扳指微凉,透过单薄的衣裳硌在景中良后背,像把割肉的钝刀子,让他生出些许莫名的恐惧。

扫过四周还在发呆充楞的内侍,赵献负手直起腰,声音还是温和的,眸子里却尽是冰冷。

“你们是死人吗?”

上下唇齿磕碰,短短几个字叫那些被这场面惊住的内侍不寒而栗,回过神后匆忙上前将昌乐侯“客客气气”的拉开在圈椅上坐好。

福安蹲下身子把皱起来的衣摆理好,听到小皇帝似是而非道:“侯爷不是已经自己把公道要来了?”

景中良哭声一顿,茫然问:“陛下所言何意?”

延和殿里突然诡异地静了。

停在禁门外的马车如时等到了主人。景中良哀戚戚地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还不时用帕子擦掉眼角泪水。

等到身后的宫城渐渐看不到影儿了,赶车的家仆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吩咐。

“去刑部。”

抽噎早就停了,眼角的泪水都被擦干。景中良冷静地与在延和殿的时候判若两人。

天色还蒙蒙的不见晴朗,一方沾了泪水的帕子被从马车里扔出来,转转悠悠地落在地上的积水中慢慢湿透。

第9章 黑白(中)

因为下雨,不过下午的时候,天色就暗沉的恍若晚间。刑房里的火把烧的正旺,油脂偶尔炸开,微弱的声音和着里面隐忍的痛呼。

衙役手里的一根皮鞭都要抽断了,可恨那勒死顾七的王四奎嘴巴比针缝的还严实。身上的囚衣烂成了布条,一道道伤口看着就可怖,更是没有一块好肉。

绑着王四奎的木架子的纹路上积着以往犯人的陈旧血迹。他整个人犹如从血水里捞出来般,新血重新覆盖木架上的褐色印记。

其中一个衙役用皮鞭手柄支起王四奎的下巴,看着脏污的脑袋歪歪扭扭的又落下,不禁担忧起来。

“还打么?再这般打下去,说不定人就死了。”

尚书老爷还想撬开这人的嘴,挖出点东西来呢,逼供也得悠着点,把人打死了可难逃其咎。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衙役啐了口唾沫,揉了揉酸痛肩膀抱怨,“老子娘的,他不死,老子的胳膊都要抽废了。”

两日未曾沾过米水,喉咙干的要撕裂,唇上开裂,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干皮。

王四奎头发凌乱散着遮了面容,顾自垂着脑袋也不出声。若非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死了。

他是狱卒出身,刑房里的手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甚至于背后木架上的陈旧血迹也能报出几个名儿来。在答应那人害死顾七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受尽折磨的下场。

那两个衙役委实累极,此刻正面对面坐在木桌前喝茶歇口气。水流落入瓷杯中的声音在刑房里无限放大,王四奎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

他实在太渴了。

“二位官爷能否赏口水喝?”

嘶哑的嗓音犹如沙砾磨着耳朵,实在不好听。两个衙役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可以啊。”

衙役端着满满一杯水走上前,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只要你肯老老实实的吐出来,莫说一口水,就是几壶,爷都给你弄来。”

王四奎的眼睛死死盯着瓷杯,抑制不住的疯狂咽唾沫,听到衙役的话却倏地闭了嘴,甚至瞥过目光。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拷打了两日终是失了耐心,衙役恼怒的抽出鞭子想要再好好抽他一顿。

“停手。”

杜介负手而来,扫视一圈后吩咐,“先不动刑了,本官问两句。”

衙役嚣张气焰霎时灭了,老老实实退到边上。

一直不出声的王四奎反而闷闷地笑,身上的伤口崩裂出血也不觉得痛。

杜介顶着黑眼圈问:“你笑什么?”

不问还好,这句话戳中了什么笑点似得,对方笑的愈发肆意,然后戛然而止。

王四奎脑袋仍是低垂着,开口就满是讽刺,“笑他们方才如何威风,见了你不还是条夹着尾巴的狗。”

混着血水的唾沫吐在那两个衙役脚边,他们脸色紧绷,手里的鞭子攥的吱吱作响,恨不得冲上去再抽两下。无奈尚书大人就在这,再怎么着也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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