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13)

作者:四腔心

杜介不欲与他扯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道:“谁支使你的?”

没有得到回应。

他冷哼一声,“你不说,本官也能猜出来是谁。”

王四奎瞳孔猛缩,瞬间又放松坚定笑说:“你不知道。”

掌了刑部多年,见过的犯人数不胜数,但如把他当老鼠亵玩观赏的只有面前这个。

袖中的拳头悄悄握紧,杜介面色不改在牢房里来回慢慢踱步。

“昌乐侯痛失爱子,恨不得顾七去陪葬不难理解。而你为昌乐侯府杀人,他们又给你什么好处?现在如实招了,本官尚可从宽处理。”

王四奎问:“大人,我之前可是您手底下的狱卒,杀人的后果是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人的话忽悠那些不懂律法的犯人有用,对他却行不通。

空气渐渐凝固。当真是软硬不吃,铁板一块。

怕什么来什么,杜介的头开始发疼了。

正此时,有人来报。

“大人,贺御史来了。”

心里烦躁,口头上自然也没个好语气。眉头一皱,杜介道:“他不在自己宅子里待着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看出了尚书大人火气,通传的人小心翼翼凑近了耳语,“说是要来审凶手。”

他们面前只有一个凶手,审谁不言而喻。

简直是胡闹!

一个案件从头到尾,御史台都是监督罢了。虽说有插手刑部或大理寺审讯的先例,可这些到底默认的与御史台无关。

贺牗在自己家里琢磨了许久,发现还是要走一趟刑部。

双脚还没踏进刑房,他便招呼开了。

“尚书大人,没打扰您吧?”

两个人无论官职还是辈分都平起平坐。贺牗自来熟的撩起衣摆坐在木桌前。

“打扰与否,御史大人也没知会一声。何必还要多此一问呢?”

暗戳戳的怼归怼,审讯王四奎目前为止没有丁点儿进展,杜介倒是也想看看,刑部都没辙的人,贺牗能给他审出什么花来。

不多时,刑房里就只剩下两个人。贺牗,王四奎。

桌上的瓷杯里还有喝剩的半杯水,贺牗随手泼了,又给自己倒上新的喝了一口,才抬眼看着王四奎慢腾腾道:“不要紧张,我只是来同你聊两句。”

他褪去了官服,鸭卵青的氅衣罩在身上,火光透过头顶的四方平定巾映出里面发髻上的竹簪。整个人给王四奎的感觉便是闲散。

比起拿着刑具的衙役和穿着官服的杜介,王四奎抬眼观察这人,无形中放低了些警戒心。

“尚书大人方才已经审的清楚了,昌乐侯指使的草民杀死顾七,御史大人要是不信,可自行去问。”

贺牗很不赞同的“啧啧”摇头,“诶,都说了只是聊两句,自然不提什么顾七顾八的。”

他撑着下颌想了想问:“你弟弟王世昌可还安好?”

流水的刑具走过一遭都能忍住不吭声的王四奎猛地瞪大双眸,面目扭曲粗声低吼,“你想做什么?”

两掌一拍,贺牗笑的弯起嘴角,语气很是自然,“都说是闲聊罢了。”

人在世上活个几十年,怎么可能没个弱处?除非被逼到山穷水尽,谁也不想去做损人不利已的事。

应着心中猜测,贺牗先去的户部。小皇帝让他监督顾七的案子,自然办什么事都一路顺遂。在户部,想查谁查不到?祖宗往上三代大到通敌叛国,小到偷鸡摸狗都能扒的一清二楚。

恐慌过后,就是迟了片刻的悔恨。王四奎怒而挣着手脚上的麻绳,咬牙切齿,

“你诈我!”

木架上挂着的铁链手铐因为动静“哐当”作响。换做旁人只觉得危险,恨不得躲的远远的。贺牗脸色不变,走的更近,拍了拍都是血迹的肩膀,“正规路子查出来的东西,怎能说诈。”

掌心的血污粘稠,他便也不拘束什么,抓着衣袖就抹了个干净,边擦边说:“王世昌,嘉元十八年中了秀才后屡屡落榜,只得抄书谋生。两年后,又因为弄脏了孤本被雇主家打断了双腿,生活无法自理。”

王四奎越听越怕,心虚央求,“此事与他无关,全是我一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贺牗轻笑,带着与平日里不甚相符的嘲讽,一字一句打破对方的希冀,“我不想听了。”

终日死寂的刑房里杂乱起来,铁链的碰撞声,孤注一掷的嘶吼。

背对着刑房站立的杜介被这通动静惊扰,他睁开双眸,冲身后无声看了一眼。

王四奎整整骂了半个时辰,嗓子都要发不出声了,喉咙里都是血腥味,还要气喘吁吁骂道:“我听说你只不过是个白食俸禄的人罢了。堂堂御史中丞不问政事,你以为杜介等人瞧得起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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