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06)

作者:倾颓流年

他蓦然抬眼,又正正好地与她对视,她就笑了,他看了好半天,嘴角悄然勾起一个弧度,半晌,却是猝不及防地说了句:“玄渊。”

“什么?”

“玄渊。我做道士的道号。师父这么叫我。别人看在我师父面上,一般叫我道长。”他顿了顿,目光又落于虚空。

“你——你是——原来你是梁王妃的师父……”

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我在离京不远的瑶关。听到有人打听我,我顺路看看。”他尾音带笑,意味深长,言语自是指向对坐之人。

絮絮后知后觉,却陡然明白过来一切。她以为是偶遇,其实不然,严格意义来说,该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思索着,缓缓道:“皇祖母病重,我让他们去找你,他们回禀说找不到。——啊!”她轻呼出声,“我那一夜在露落园见到你,你是去替皇祖母看过了?”

蓦然一个对视,撞进她的眼底,毫无征兆地叫她心脏一个猛跳。

她眼中的光芒即使在夜色里也丝毫不减其盛,仿佛可以洞明那所有的真相。隐约里,他竟有一丝期盼,期盼她真的可以知道——然而那丝摇曳的希望,又极快被他自己掐灭。

期盼什么呢,如今的情形下,又还可以期盼什么。

他点点头,垂眸落下一子。漆黑夜色适时遮掩情态,才不至于露出一分一毫的马脚,他暗中呼气,容貌上依然那副温和疏离的笑意,“忘了说,太皇太后的病,事非偶然,而在人为。”

絮絮撑着额角本还在想下一子落在哪儿好,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人为?”

说罢,又低声喃喃:“难怪,难怪那么久都……”她提起心胆来:“那皇祖母现下在宫中,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对坐的男人微妙敛下眉目,不置可否,却是侧目看去她桌案上,那一摊散乱的书卷。

还有一句话,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他夹着棋子在棋盘上轻敲了两下,脆生生的两声,把她从沉思里惊了个清醒。他嗓音温醇:“别太担心。那人知道收敛,现下或就不会了。”

她眼眸一凛:“我明日给皇祖母去封信。”

他点点头,看了眼天色,道:“该你下了。”

她立马苦着脸说:“哎呀,让我多想一会儿。”

最后她寻寻觅觅才落了子,望向他,他眼中忽然点染了些可辨的笑意:“你落这儿?”说着,慢条斯理拾走了一二三四五枚白棋,丢进她的棋盒里。

“……”

她震惊地看着那盘棋。

玄渊撑着腮,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她,漆黑眼里一潭深邃,不能见底。

她无理取闹一样又一一把那五颗棋子挑回去,顺便将他的黑子递到他的手边,眨了眨眼睛:“我不落那儿了!”

他未语,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但眼底含着深深笑意,看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她拧着眉,捏着棋子自言自语:“这儿?这儿?还是这儿?”

他也不催促她,只目不转睛看她的动作,似笑非笑:“你问我?我不知道。”

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明明比我厉害,还说不知道……”

玄渊笑而不语,只是轻轻转了转那枚黑子,被他在掌心磨得温热。

她终于选定一处,眸子晶亮:“这,就这了!”

啪嗒一声。

他轻笑出声,黑子又一次不急不缓地放下,再次不急不缓地挑去她七颗棋子。

他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见她缓慢抬手,估摸着是要偷偷摸摸地悔棋,便伸出一指,轻抬到她的手底:“欸,落子无悔。”

想都不必想,此时她的表情,一定是噘着嘴鼓着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想着想着,笑出声,果就听她恼道:“让让我这个弱女子又怎么样嘛。”

他不答反问:“我让你,有什么好处?”

她惊讶说:“你还要好处?唔,……”

他的指节轻叩在棋盘面上,声音不大,却足以叫她听清:“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一点儿也没有思索,生怕他后悔似的,眼疾手快地一边把棋子一个一个按回去,一边飞快道:“容沉,容易的容,浮沉的沉。”

在她大功告成的时候,她抬起眼,向他盈盈一笑:“字絮絮。未若柳絮因风起的絮。”

絮絮这些时日自己与自己下棋,勉强琢磨出些的门道在他的手底下,一一原形毕露,这棋看上去即将被他扭转局势,不想竟还能起起伏伏维持个平局的局面。

显然控局也是技术的一种了。

“你此行……要去哪里?”

她实在好奇。以为他要回她几句玄乎其玄的话,譬如“山长水阔,不知何往”。不过他眉眼含笑,告诉她说:“去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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