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95)
老人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瞳孔微张。
澹台衡果然大逆不道,轻声说:“玉衡乃陛下之子,不敢僭越,但为君者,怎可良将在外而粮草不施,怎可百姓遭灾而路闻宫鼓,怎可臣民泣泪而装作不闻呢?”
常长安再怎么洞若观火,毕竟也是圣贤书科举制考上来的官,之前本欲质问驳斥,听这三问,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他虽未亲历也知这亡魂跌宕一生,身世经过,此时已猜到他约摸是到了澹台衡与昏君决裂时。
只是他不知澹台衡有这样的勇气。他的老师,臣属也曾这样不赞同他。
常长安敢直言犯谏,便是不认为君主便是无错的,秦之亡国也证明秦君澹台岳本就是个废物,死不足惜。所以,他说不出话来。
澹台衡只说:“所以我今日来,是为请老师回府。”
他微顿:“也是为告知老师,陛下已褫夺您的官身,出狱后,您便需归乡”
常长安睁大眼睛,这太傅本不赞同太子忤逆圣上,圣上却贬了他的官?
纵立场不同,澹台衡却也显见为他难过,垂眸半晌,继续说下去:
“归乡后,玉衡会举荐老师的子侄入朝,老师放心,固原亲和,鹿鹤聪慧,他们都会继承老师的衣钵。”
常长安的魂体远去了,他却听到那太傅模样的人说些什么,澹台衡便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牢中潮湿,他的素衣终究只是薄薄的雾气,很快便被沾染。他的身形也像是化了。
“天谴报复,忤逆之责,玉衡既然做得,便未怕过。”
常长安撑着额头起身,来不及回忆,又被人一抓。
一个侍从一样的人泪流满面,大喊:“先生先生!快来看看公子,公子要不行了!”
常长安神魂一震,下意识跟上,越过简朴回廊,进了房中。
没见到人便先闻到浓重的草药味。才是早春,房内竟寒意四起。
常长安明明早知,公子衡死于隆冬,离他逝世还早得很,瞧见床榻上的人,还是下意识上前,有无数张哀泣着的脸晃过,期盼地看着他。
庭竹也哽咽:“公子,慕容先生来了,慕容先生是神医的弟子,他一定能救您的,您撑住,慕容先生一定能救您的......”
常长安心中一紧,本能伸手去搭脉,心头却一震,他不会诊治啊!
触到的人却瘦得厉害。
嶙峋的碎玉,从前常长安只从张相及何躬行何阁臣那里有所耳闻,如今亲眼见着敛眸一瞬,澹台衡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先生。”十九岁的主公望着他,神容苍白,病体寂寥,常长安知道他活不过一岁了,听到他自己都病得气息轻浅,却还问旁人,嘴唇挪动一瞬。
“北卫军,真的无一人生还吗?”
屋里人本就忍着眼泪,听到这一句,全都掉下来。常长安只觉肩上似有千斤重,虽非秦臣,兵败之耻,亡国之恨是刻在每一个读书人骨子里的啊!
尤其面前少年,病倒趋势,若国之衰微,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他毕竟不是为着自己荣华富贵......
常长安如此胡思乱想,澹台衡却像是已经得到结果,慢慢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公子。”既然开了口,隔阂便不复存在了,他便顶着这慕容公子嘶哑的声音,劝道:
“败绩已在,为今之计是养好殿下的身体,留待长时计议......”
身边却多了一个声音:“他倒还不如就此病死了。”
常长安猛地一惊,几乎站起身来,转头却不等再观察这幻境片刻,便被拽出梦去——
他原以为那红衣女将与澹台衡本该是一伙的,但他们若真同心同力便该让他看完这幻境再出去,虞宋却直将他拉了出来:
像是不管他是谁都休想打扰澹台衡的休憩。
可也只是妄想罢了。
常长安头晕脑胀,立在虞宋身边,瞧见自己还在房中,便知虞宋没能成功,正想开口,本该被他代替的慕容先生动了。
常长安瞳孔猛地一颤!
慕容申:“纵北卫军败,北狄也已撤兵,秦可休养生息,好景可图,不是吗?”
“何况殿下如今虽然被废,但仍是秦储中嫡长,皇天之下,除认陛下,便是公子可令万民信服。公子哪怕不珍重自身,也该珍重秦室唯一嫡储这身份。”
“留待日后,以备大用。”
澹台衡病得十分厉害了,从他面色便可看出来,他本幼时清修就孱弱,后来虞宋拉着他纵马骑射,哪怕不似武将也不该清瘦至此。
但他指腹都白了。浑身上下毫无血色,像是血已在这噩耗里全部流进了。可他怎能退却。
他一闭眼便是阿虞浑身染血倒在疆场上的身影,是万里血漂,澹台衡猛地收紧手指,躬身咳嗽起来。一群人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