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至亲(3)
那妖不甘示弱,反问,“那我好歹八尺男儿身,怎么就当得你一声鸦鸦了?”
那不是你当初是只乌鸦么?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可这么说。将头发拢作一束,拿发带扎好,润玉藏好自己的心虚,反唇相讥:“既不是鸦鸦,便也不用夜间钻上我床榻来,嚷着头疼了?”
原本蓬羽张扬的鸟雀霎时息了声,明明仍是原来的姿势,却恍惚像是淋了雨的落汤鸡一般,气势全无,过了半刻才低声补上一句:“润玉,我疼。”
润玉收拾梳子的手一顿,也有些心软,下意识抚上人后颈捏了捏。“……不会赶你走的。”
原本,那妖变做人形在润玉床头吓人那日,便已大好,再无大碍。却自此在院中树上扎了窝,绝口不提自己什么时候离开。
润玉也不知自己怀着什么心思,第一眼见到那妖化作人形,一身黑袍,第一反应竟是厌弃与沮丧涌上心头,大过恐惧,不愿再看第二眼。何况那妖也着实不讨人喜欢,白长了一张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的脸,却整日沉着,好似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压在他身上,又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多大的债。不过时日久了,润玉便能觉出他看向自己时,是有意无意会柔和了眉眼,露出些笑意,甚至偶尔斗嘴呛声耍性子都只是本能,不带分毫恶意。
两人熟稔的速度飞快,润玉自老郎中死后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一时也有些惊异。可对鸦鸦,那妖,似乎一切防备都不必要,他们的一言一行都那么默契,一人开口另一人便能从善如流地接下去,一人伸手另一人就明白要递什么东西。除了鸦鸦眼中偶尔有些他不能理解的情绪,目光沉沉地望过来,他几乎都要以为他们已经这么生活了很久,长过一生。
恍若至亲。
后来入了冬,润玉心想着冬天太冷,他无处安身,大抵是不会走的,又开了春,润玉心想着春天万物复苏,江南如此好风光,他也不会舍得走的。直到过了夏,又立了秋,他才后知后觉出了什么,心里忽的生出一种信念来,或许鸦鸦会陪着他一辈子,不会走了。
于是他终于有了些底气,摘草药时他状似无意问起妖界状况,谁料那妖突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没料到鸦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也有些慌了神,迟疑一会儿接口,半真半假地,“我是想,知道过去你在妖界过得好不好……”那妖警惕不减,低下头盯着他,半晌才缓缓道,“孑然一身,无父无家,没什么好不好的。”
他知这是该让人伤心的事情,却无端从心里生出希望来。“那,你觉得人间如何?”
那妖恍然舒展了眉目,似乎长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随意起来,一不留神说了心里话:“人间自然是很好……你,也是很好的。”
“那你要不要留在人间?”润玉一时情急,连后半句都只听了个囫囵,便匆匆开口。回应是鸦鸦含笑的嗓音,“好啊。”
于是霎那间山花开遍,姹紫嫣红,春至人间。
第5章
有些事,虽无人点破,却已是翻天覆地。
润玉开始教鸦鸦辨识草药,告诉他按照一年四时如何防病,而那妖也开始在有女子找上门时,不满地摘下叶子用妖力往润玉领口递,弄得人不适地皱起眉,害得旁人以为他对上门的女子都不满意,久而久之,便也无人再来找他。
鸦鸦犹嫌不够,怂恿道,不如随他回了妖界,他在妖界薄有积蓄,可以养润玉一辈子,只被润玉微微蹙起眉头,轻斥一声顽皮。
五载转瞬,润玉从舞勺之龄成了年,愈发有蒲柳之姿,却是孤身一人。与他同龄的男子大多已经婚嫁,膝下有了子女。村中人记着他凡缘浅薄,不曾提及,他却忍不住多想,偶尔望向鸦鸦的目光,也从纯粹的亲密,揉杂了其他的东西。可那一点点异样,却在目光触及那妖未变的容貌,被刺到似的骤然收回视线时,在苦笑中沉沉压在心底,酿成了满腔柔情。
鸦鸦也在变。虽然多年来他容颜未改,偶尔露出些往日神情,便仿若他们初见模样,妖神与少年,可以入了话本的故事。可他看着润玉的目光却逐渐变得幽深,直至不可窥伺,沉沉似有虎豹紧盯,仿佛下一刻便会鱼跃而出,将润玉按倒在地,咬穿喉咙,或者吮血拆骨,吃干抹尽。
那种异常让润玉不安,不安到能将自己那些小心思撇到一边,心怀忧虑,用手背去试他额间体温。
“你看上去不舒服。”他低声说。“感觉有什么不适吗?”
却被妖一把抓住了手腕,力道大得要捏碎他的腕骨,叫他忍不住蹙紧眉头。他正欲接着说些什么,手腕又被松开,那妖抬起眼来看他,一双凤眼七分邪气三分不羁,口吻中带着调笑的意味。“小郎中,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