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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一个叫墨菲的工程师这样说过：事情往往会向你所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有这个可能性。

这一天上午，空中阴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莉莉从二楼窗户瞥见一辆未曾见过的黑色林肯轿车驶进了学校，车上走下来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走进了查尔斯的办公室。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悄然跟在后面，但厚实的实木木门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内。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突然听见隐约的叫喊声传来——

门突然开了。

她吓了一跳，却也无处可躲，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低垂着目光，看着两双擦得明亮的皮鞋走远。

等到她看向房间内的时候，就只有查尔斯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好像很疲惫似的。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声音相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样飘渺：“把门关上吧。”

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出口，但转眼间还是照做了。

这之后的时间里莉莉都没有见到过查尔斯，直到她从其他人那里得到通知：因为战时需要，国家将对适龄男性强制征兵，学校即将关闭，所有人将在三天内撤离。

她哪里能听得懂什麽国际局势什麽越南战争，在短暂的惊愕后她立刻想去找他，却又止住了脚步。

她去了又能帮到什麽忙呢，说几句没有任何用的安慰吗？他甚至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她。

她不是学生，更不在征兵的範围内，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

莉莉抿起了嘴唇，心中默默念道：如果是你会怎麽做呢……

“莉莉。”

“阿历克斯？”

在她走神的时候他迎面走了过来，她很快明白了：“你也要离开了吗？”

“是。”他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要去征兵部门登记，随后会进行抽选，如果被选中就要加入军队去越南了。”

“什麽？”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我以为你没满十八岁。”

“这个月初的生日。”即将前往最兇恶的战场，连他自己都很意外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只是在离开之前总有一些遗憾。

他看着眼前之人，看着她绑着丝带的柔顺长发、看着她妆容素净的白皙脸庞、看着她温顺伤感的眉眼，每一个细节都与他的记忆截然不同。

为什麽会喜欢上那样的一个人呢……好像也没什麽原因，更不会有结果，只是没想到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他忽然上前半步，拥抱了她：“再见。”

莉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拥抱就已经结束了。她来不及羞愤也不感到厌烦，虽然他那麽用力，可她却只感到了疏远。

他也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

天黑了，房子里却不见安静，学生都在陆陆续续的撤离，莉莉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查尔斯了。

晚餐谁都没有吃，汉克去厨房拿杯子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要找他的莉莉，两人就近坐了下来，他给她倒了一杯苏打水，自己喝的是威士忌。

莉莉看着他的杯中深琥珀色的液体，她逞强的喝过这种酒，那是她难以忍受的味道，可她并没有一点醉意。

她轻声说道：“汉克，爱丽丝是一个怎样的人？”

“嗯？”汉克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不是一直都很不在乎吗？

莉莉以为是自己问的太笼统了：“我是说，她是一个好人吗？”

什麽算好人，什麽算坏人？

汉克想，查尔斯肯定算好人，但如果以他为标準的话那估计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好人了。

“她不是一个好人，她杀过人，并且毫无悔意。”他没有帮她掩饰的意思，“这是她自己说的。”

可他转着手中的玻璃杯，脑海中想到很多画面，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对莉莉讲，而她则追问道：“那为什麽查尔斯还会想念她？”

“因为他并不觉得她无药可救。她确实做过一些错事，但也帮助过另一些人，包括我们。”因为查尔斯不喜欢她对往事的自嘲，所以当衆反驳过她，而他刚好在一边。“善恶不能互相抵消，但人性是複杂的。何况像她那样的身份，总会面临一些时候，仿佛怎麽做都是错的。”

可这些话对于莉莉而言有些深奥了，她根本没有面临过什麽危险、也不需要作出什麽艰难的抉择，因为在那段自己所不知晓的漫长时间里，都是另一个人在承担一切。

换做是她，也不会做的更好了吧……不，如果换做是她，应该都无法生存下来吧？

“我知道了。”莉莉垂眼看着未曾动过的杯子，浮在水面上的那些狭小的气泡不断出现又破碎，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