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见过查尔斯吗？”她问道。

“在得到通知之后就没见过他了，他应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汉克叹气，“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在失去了那麽多之后，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下来。”

人生在世，理应坚强。可是如果当一个人在朝夕之间接连失去了朋友、家人、双腿、甚至连理想都破灭了之后，我想也许他会更需要一张纸巾吧。

闻言莉莉攥着杯子都手更加用力了，连指节都在发白，有些急促的呼吸被她用力的压了下去，她平複着自己的声音，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麽的失态：“是我的错。”

“什麽？”汉克不解。

“在古巴的时候……都是因为我，他才会变成这样。”想起沙滩上的那一幕，痛苦与后悔翻涌着填满了她的胸膛。她悄悄的吸了一下鼻子，还是难以控制鼻尖的逐渐发酸。

汉克哑然，他心想发射导弹的是政府、开枪的是莫拉、弹开子弹的是艾瑞克，这屎盆子怎麽都扣不到你的头上啊？

“如果是她在的话，一定能阻止那个男人吧。”

他这才听懂了，原来她是因为这个而自责……“我对她了解不多，但我想她会这麽做的，她从没有憎恨过人类。”汉克同意这个观点，但不代表他认为莉莉该为此而负责：“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们谁都没能料到，这不能怪你。”

呼啦一声，是急促的风吹开了窗户，冷风顷刻间灌入。莉莉默默地起身去关上窗户，天际间一瞬闪过一道绚烂的光芒，紧接着就是轰隆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雨水有一些被吹到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逐渐滑落的时候就好像是眼泪一般。

可她这一次没有哭泣，她那麽平静的对着汉克道了晚安，然后向查尔斯的房间走去。

……

寂静的黑暗之中，门被轻轻敲响了。坐在轮椅上的人反射的动了动手指，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读心了，但他仍然知道门后面的人是谁。

没有得到拒绝或是允许，莉莉开门走了进来，她没有打开灯，在漆黑的雨夜里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她遵循记忆小心的向窗边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说道：“外面打雷了，我有些害怕……”

她真的怕打雷吗？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因为她需要一个拥抱，或者说，她觉得他需要一个拥抱——“你能抱抱我吗？”

她俯下身去，感受着肩膀上靠来的重量，不敢用力的手臂慢慢收紧，低垂着眉眼，那麽的贪恋却决绝。

她知道，他一定是没有精力再去读心了，因为她正在心中默默地呼唤着：你在吗？

无边的寂静中，她只能听见耳畔他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回应，难得下定的决心……

直到她离开房间，重新站在明亮的走廊里，脑海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令她心头猛地一跳——

“你找我？”

无悔的抉择

黄昏时刻，窗外飘着小雪，酒吧内点燃暖黄的灯光，断断续续的来了客人，喧闹自此而啓。

大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走了进来，她约莫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瘦小的身材最多只到成年人的胸口，那头垂到腰际的金发上还粘着几篇雪花，很快便融化了。

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他们仍在喝酒聊天，而女孩的目光紧紧的投向站在吧台后擦着玻璃杯的女人身上。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女人，用一根长针将紫色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一张在眼尾涂着闪粉的苍白面孔。

她鼓起勇气，大声说道：“爱丽丝。”

此言一出，酒吧里顷刻间鸦雀无声。就像是电视机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了那里，甚至从杯中飞溅而出的啤酒也停在了半空中。

只有吧台后的女人懒懒的擡起眼，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她随意的挥了下手，满屋子的客人顷刻间消失了，连同那浓郁的酒气也蕩然无存，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的双臂撑在吧台上，俯身看向走近的女孩：”这里让你感到紧张吗？“

莉莉摇头，她不喜欢酒吧，但她说不清自己的紧张是因为环境还是眼前的人。“她又不是洪水猛兽”莉莉在心里这麽对自己这麽说道。

她有点费力的坐上高脚椅，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显然这套为成人而设计的用具对于她而言太高了，而同样拉过椅子坐下的爱丽丝悠哉的一条手臂支撑在桌子上抵着下巴，低垂着那双她无比熟悉的紫色眼眸，看不出情绪的注视着自己。

真是奇异……明明在这之前的每一天，她都从镜子里见到过这张亦属于自己的面容，但此时此刻，她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