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番外(196)
张海楼道,“你现在觉得我们不近人情,不过是因为你活着,你逃出来了,要不我们回北大营清点一番,数数昨晚那十多发炮,炸死了多少人?”
我被他骂得没话说,张海洋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少说两句吧,族长都讲了,一切都是注定的。”
张海楼笑道,“我抗拒以后做任务还要看到他,本事没多少,想法倒伟大,看见没,这就是白日梦。”
张海洋露出一脸难办的纠结,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
张海楼接着说,“你们这些人讲究教养,狠话说不出口,我来讲。白日梦大王,我们觉得你会拖后腿,所以你能滚多远便滚多远,死了最好。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帮你收尸。”
时间的流速好像变慢了,我看到张海临回头看了眼我,脸上还是冷冷的抗拒,木窗格外,是一小排白桦林,旁边的空地零散分布几个小土包,上面立着无字木板,这是身份低贱的人死后的归宿。我死了会不会只能进这种无名坟,等一个心怀大义的人经过,怜悯地烧一把草纸。
哑巴走过来,拿走那封介绍信,“你自己选择。”
我鞋底的那枚铜钱几天前被张海楼收走了,他试图灌输人定胜天的思想,把我培养成他的亲传弟子。不过事与愿违,即便我学到他的本领,想法之间的鸿沟只会随着时间前推越拉越宽。我不能理解他,正如他不能理解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朝哑巴要一枚铜钱,想让老天爷帮我做决定。
哑巴拒绝了我,“这是你自己的事,没人能帮你。”
当然,神也不能。
张海楼抱手靠着墙,那一处光线微弱,隐在阴影里,整个人变得模糊,像一条鬼影。哑巴站在这幅画面的中轴线,明暗交界处,窗格的光亮只照出他半张脸,另外一半退在黑暗中潜伏。他耐心等着我的答案,是拿走退路,还是一脚跨过分界,陪同他们往死中沦陷。
我突然有些想笑,想起一件事。
我娘念过一段时间佛经。因为家族做恶事居多,善恶不平,人死了会下地狱,我娘心里一直惊恐。
一天一个和尚路过宅子,敲门化缘,我娘正巧在门边鉴赏花花草草,开门时往和尚那看了几眼,和尚朝她做了个揖,念了一段话。我娘从那天起开始信佛,但她不拜,并不像其他太太老爷那样把银子送到潭柘寺这些庙里,她会用自己的月钱给乞丐施粥,除去必需,结余的银子全花在结善缘上。我爹知道后不反对也不支持,我问我爹怎么由着娘,同圈人开始奚落,说我娘连自个都还没活明白理清楚,就开始可怜别人了。
我爹说,“有人无缘无故待你好,这最难得,得珍重。”
后来我在德国念书,我娘写了封信,寥寥数语,字迹正而不邪,我便知道,这是当时那个和尚念给她的。那还是我刚出国时收到的信,距今六年。枯燥繁重的劳动不能塑造出人,只会磨损一个人的人性。在唐人街吃苦那段日子,我被折磨得脑子不大好使,忘了很多事,以至于我从能全篇背诵,退化成只记得里面的一句话:为善为恶,逐境而生。
我拿起那封纸。张海楼目睹我的行为,好像松了口气,表情也变得温和了些,好像还有一点道别的珍重。他似乎很高兴我能离开,但又不是那么高兴。
我没有放进兜里,而是慢慢撕碎了它。
张海楼愣了愣,哈哈笑了几声,“果然是个傻子!”
我跟着笑起来,点头承认,“是,是个傻子。”
离开关帝庙时正值傍晚,一束夕阳的余光照进庙里,正巧打在关老爷的石像上,涂着油彩的脸被金光照得发亮,黑眉毛,红脸蛋,好像活过来了。
夜色里,我跟陈广忠沿着小道往沈阳城外奔去,接头人正在一小农家等候。关帝庙分开,张家人走的另一个方向,我没有回头探望他们的去处,不知道他们此时在沈阳城的哪个角落。分别前的对话还很清晰,那副飞扬灰尘的画面仿佛刚发生在几分钟前。
张海楼点了只烟,“我们要做的事过于危险,你们二位不能跟我们,实在话讲就是体能太弱,跟不上速度。”
陈广忠无奈一笑,“那我跟齐空空能做些什么?”
哑巴道,“另有张家人一直在组织军民义勇军,你们可以跟着他们参加行动。”
张海楼道,“不过那部分跟的是□□,确保万一,你们两位还需洗身份,措辞怎么编自个想了,北大营里的记录我们尽量抹除。”
我点头同意安排。
张海洋按了按东面石柱上的浮雕,机关运作,地面竟露出一个空洞,张海临跳下去,过了半分钟,递上来一只皮箱。另一个青年打开,里面是一套便携的无线电发射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