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74)
对付嘉言也是。
但这绝非好事,甚至可以说岌岌可危。
静下心一想,这一年以来,不知不觉,和他有了那么多交集,糖纸,草编菠萝,毛绒挂饰,各种似有若无的碰触……还有今天许下的口头约定。
远超和以前的男同学的交往深度与广度。
他像一种侵蚀性极强的化学液体,哪怕她竖起铜墙铁壁,他也能一点点腐蚀殆尽。
可是,无论如何,她和他目前最好的关系就是竞争对手。
对她也好,对他也好。
回到Z市许久之后,谢蔻才收到付嘉言发来的照片。
显然精修过,他的直男审美居然挺叫人惊喜的。
不过大多是她的单人照,她没多想,以为陈毓颖也有一份。还有怼脸的,两指在屏幕上拉大,她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谢蔻约了照相馆,拿了U盘,打算将照片洗出来。
这天早上,她正准备要出门,却见吴亚蓉躺在沙发上。
她躺得没型,头发乱糟糟的,胳膊横在肚子上,衣服往上缩,露出一截皮肤,一只脚上挂着拖鞋,另一只则踩在地面。
清醒状态的吴亚蓉,绝对不会放纵自己这样。
“妈。”
甫走上前,便闻到浓烈的酒气,地上还有捏扁的空啤酒罐。
吴亚蓉非常自律,到什么程度呢?喝酒,但绝不过量,既是怕自己失态,也是担心对肝和胃造成损害。
谢蔻从小到大,就没见她喝醉过。
谢蔻连叫了三声,吴亚蓉都没反应。
谢蔻推了推她,“妈,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吴亚蓉终于迷迷糊糊醒来,“嗯”了声,谢蔻扶她坐起身,“您怎么喝醉了?”
她眼底有红血丝,捂着脑袋,似是头疼,也没应话,谢蔻放轻声音说:“我给您泡杯牛奶。”
不仅泡了牛奶,还做了两份三明治,西红柿切片,加了煎蛋、培根、生菜。在他们不在家的时间,她做这些已十分熟练。
谢蔻将杯子和餐碟端到客厅,“妈,先吃点东西吧。”
吴亚蓉狠狠地搓了把脸,沉默地去洗脸刷牙。
谢蔻敏感地察觉到,她岂止是不对劲,简直是变了个人。
她动手收拾着沙发上的狼藉。
女生的第六感,让她像揣了一万只飞蛾,搅得心里惶惶不安。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她胡思乱想着,短短的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吴亚蓉这样。
吴亚蓉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至少不会在女儿面前,再那么不堪。这几分钟里,她也恢复了常态。
她拿起桌上的食物,说:“蔻蔻,不要多想,就是工作不太顺利,和同事聚餐多喝了几杯。”
谢蔻不信。
她工作生涯二十来载,什么糟心事没遇上过,也不见这样失态,到了趋于稳定的年纪,还能有什么坎坷。
但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让她相信,而是将这事揭过去,变相地告诉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
吴亚蓉又看她,“准备出去?”
“去X市拍了一些照片,想洗出来保存。”
吴亚蓉挥挥手,“去吧,注意防晒,你回来都黑了点。”
谢蔻出门后,吴亚蓉放下杯子,伴随着一声叹息,厚实的玻璃底座磕碰出一声闷响。
那天的事情,谢蔻不能完全忘怀。
可之后,吴亚蓉表现得一切寻常,只是谢昌成变得早出晚归,谢蔻难以见到他几面,见到了,也说不上几句话。
在假期,谢蔻也早睡早起,没有设闹钟,只是习惯使然。
起床后,便开始背单词,听听力。吃过早餐后,再写试卷。每个长假,几乎都是这样过的。独独这天生了变故。
谢蔻听到吴亚蓉和谢昌成又开始吵架,与往常不一样的,间或夹杂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动静。
她拿不准,该不该出卧室,也许会被父母赶回去,也许会起到安抚作用,使这场家庭战争中止或者和解。
但还没来得及行动,传来更暴戾的一声——“谢昌成,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你这么对我?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蔻蔻吗?”
那样尖锐,像从机器里挤出来的,直冲耳膜。
谢昌成说了什么,谢蔻没有听清,只是惹得吴亚蓉更加激烈的指责,甚至追溯到谢蔻出生以前,她全然不知情的旧事。
桩桩件件,细数起来,一座大山的万年雪崩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书页上的手指已经停了动作,她静在原地,这一刻终于明白,这件事情,不是她一个未成年的,不能独当一面的女儿干预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