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30)
万雪却笑不出来,有人找来干净的手帕,打湿,让她捂着,血还没有完全止住。
因为自己出的状况,就这么白白丢了和付嘉言共同主持校园艺术节的机会,还要在旁边看着他对着别的女生逗趣。
她一时五味杂陈。
付嘉言也笑了笑,继续念着:“我是主持人付嘉言。”
再变调:“我是主持人谢蔻。”
他就这么把稿子完整地顺了一遍。
另外两个主持人也来围观他的“演艺大赏”,乐极了,在表演落幕时,还以毫不吝惜力道的鼓掌致敬,半调侃半认真:“你真该进击娱乐圈。”
谢蔻心生感激,她知道,他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感,才用这种搞怪的形式。
化完妆,她换上高跟鞋,尝试走了几步,跌跌撞撞的。
付嘉言说:“待会要上台阶,你就扶着我的胳膊,把力量压在我身上,就没事。”
“好。”
“那什么,”付嘉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憋了会儿,憋出一句,“你就把下面的观众当熟透的莲子,黑压压的,一个紧挨着一个,心理暗示对缓解紧张有效果的。”
莲子,还蛮形象。
谢蔻笑了笑,酒窝若隐若现,答应道:“好。”
体育馆里没有暖气,脱掉外套,裸露的肩膀一阵凉。
付嘉言走到谢蔻旁边,将胳膊伸出来,她犹豫了两秒,将手搭上去,安慰自己,他就是个临时拐杖,别当他是异性。
体育馆开着几盏不亮的灯,暗沉的光线下,观众席挤满了人。
嗡嗡杂杂的。你想自欺欺人,那是莲子,似乎也没用,人声的喧腾,存在感太强了。
谢蔻攥紧了另一只手上的话筒。在此之前,音响设备检查过数次,以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担心,没有声音怎么办,自己磕绊了怎么办。
付嘉言其实也紧张。
两个人离得近,他能闻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来自头发,来自化妆品。像春夜里,悄然钻入房间的花香。
除了柴诗茜,他也没和同龄的女生这么“亲密”过,亲密到,有一种她将她整个人交付给他的错觉。
付嘉言头一次感觉到,手脚无处安放的无措。
脊背上像装了一块钢板,弯不下来,只能挺直,再挺直,唯有脑袋可以动,于是偏过一点儿,看着灯下的谢蔻。
晚会灯光吃妆,为了显示出妆感,近距离会看到她的妆很浓。
眉毛描长描粗,眼皮上覆盖着紫色眼影,闪闪的细粉,紧紧抿着的嘴唇,颜色涂得艳而饱满,扶桑花汁涂过一般。
谢蔻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与这样成熟的妆并不适配,但某一刻,某一个自己也察觉不了的时刻,付嘉言心里有只蜂蜜,“嗡”的一下,飞了起来。
时间到了。
他们四个主持人同时迈步上台,定住,面向观众,微笑。
聚光灯聚焦在他们身上。
晚会即将开始,观众席也稍稍安静了些。
谢蔻告诉自己:没事儿,体育馆是偌大的莲蓬,他们都是莲子而已。
那短短的两分钟,像一块牛皮筋,被无限地拉长,拉长,拉到崩断结束为止。
下台时,谢蔻格外的恍惚,心脏还鼓噪着。
付嘉言说:“你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怕什么?”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
人总是这样,事到临头,即便知道害怕和担心是徒劳,也免不了。事情过去,才发现,其实压根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冷,谢蔻搓了搓手臂,衣服留在后台,她穿高跟鞋也不好走,干脆作罢。
付嘉言知道她不会开口请她帮忙,也就装作没看见,过了会儿,她打了个喷嚏。
“服了你了。”
台上在表演舞蹈,音乐声大,谢蔻没听清,“什么?”
付嘉言没作声,快步走去后台,他不知道她的校服外套在哪儿,便拿了自己的,抖开,披到她肩上,“披着吧。”
谢蔻拉了拉衣襟,“谢谢。”
闻到气息,她才意识到,衣服不属于自己。
衣服很干净,不是汗臭,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男生独有的气息。有些暖,似棉絮在太阳下受到几个小时烘晒的感觉,让人感觉到踏实。
谢蔻明白,此时应该脱下来还给他,本来么,她就不想和他有什么过多的人情来往。
但无法欺瞒自己的是,私心里,又有一丝丝眷恋这种踏实感。
谢昌成对她的关心,仅仅停留在钱财、口头方面,他不过问她冷了还是热了,高了还是瘦了。
吴亚蓉呢,她的细致入微,建立在控制她的基础上,那本身是母权的外化表现。
踏实,他们从来没给予过她这种。
最终,谢蔻选择顺从自己的本意,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