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15)
“划清界限。”
谢蔻拿起那盒糕点,绕过陈毓颖,去小卖部买了盒柠檬茶,一并放到付嘉言面前。
两样东西,仿佛宣战的令箭和檄文。
付嘉言说话的声音骤然停止,视线划过一道弧线,尾端最终定在她脸上。
仰视的角度下,她的眼睛像两颗悬挂在暗室里的小灯泡,亮而闪,容易灼到别人的眼。闪着的,却是锐利的光。
谢蔲个子不高,站在一群男生面前,因她体态够好,肩背没有因长期伏案看书写字而驼弯,气势亦不矮于他们。
她是有资本傲的。
她微微垂着眼皮,淡声道:“举手之劳而已,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是还你昨天那瓶水。”
闻言,付嘉言的脸色像台风来临前的天,迅速阴沉下来。
他也来气了,和解的意思她读不懂吗?荒天下之大谬,竟有人这么不知好歹?
爱要不要,他把那盒红豆糕丢给冯睿他们,“你们分着吃吧。有人不识趣,世上自有识趣的人。”
他们原本聊比赛聊得热火朝天,不是运动会,是前不久的一次国际篮球赛。付嘉言很喜欢其中一个球员,侃侃而谈。
气氛也像一盆火盆从温暖的屋里,端到冰天雪地、北方凛冽的室外,没有一点过渡,火焰“噗”地熄灭。
一旁的看客都噤声了。
那是付嘉言哎,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同学,甚至是校长眼里的香饽饽,居然被女生这样拒绝。还是当众。
尤其是冯睿,他可是知道他们的恩怨起源、升级全过程的,包括今天早上的事。
他默默祈祷着,这俩千万别吵起来了,当着全班人的面,有失脸面和风度啊。
但谢蔻并不恋战,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予理会,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陈毓颖讷讷地开口:“你是不是讨厌付嘉言啊?”
“没有。”谢蔻顿了顿,在他的粉丝面前,还是不要说他坏话的好,“就是不想受他的好处。”
“你语气那么硬邦邦的,我还以为他又惹你了。”
谢蔻摇头,“他那个钱夹在书里,恰好是我翻到,但不是我,也有其他人,算不上帮忙。我都说我不要了,他硬要塞给我,我很反感。”
其实也分人。
每次长辈、朋友要送她什么,她推诿不过,还是会收下。
说到底,她是拒绝付嘉言。
谢蔻自小没有异性朋友,她嫌他们运动后会臭,不爱干净,思想不成熟,很多心理上还在依赖父母。
在她看来,付嘉言不过就是头脑更灵活,运动细胞更发达罢了,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不算讨厌,但也绝无好感。
冯睿打着哈哈,试图缓和气氛:“这红豆糕还挺好吃的哈,改天让我妈也学学。”
好像没效果。
正好打铃,他们也就作鸟兽散了。
付嘉言气了一下午,放学后,去车棚,眼神逡巡着,像在找什么。
冯睿狐疑地看他,“你不会想找谢蔻的车,踹两脚,或者扎个胎,出你心里那口恶气吧?”
他没作声,找到自己的车,掏钥匙把U型锁解下来。
冯睿捧着肚子,笑得不行,“我的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啊?小学生啊?”
“去你的。”
付嘉言当然不会承认,气上头了,甚至忘记她今天是坐出租车来学校的这件事。
有人来取车,跟付嘉言熟络地打了声招呼。
他认识的人多,男生之间的友谊,极可能是通过球场上的一次搭档,就建立起来的。认识他的人更多,市中考状元、年级第一、男子跳高金牌……每个铭牌都那么夺目。
开朗、有实力的人,在学生堆里特别吃得开。
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总有个意料之外。
谢蔲就是那个程序里的bug,一片坦途上的一颗钉子。
冯睿还在说风凉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可帅却不一定是帅哥的通行证啊,就是有人不吃这一套,啧啧。”
付嘉言:“……”
冯睿又劝他:“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别闹太难看了,少接触就是了。”
付嘉言单手扶着车把,勾起脚撑,跨上车,他身高腿长的,这个动作做得格外利落潇洒,“行,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他说到做到。
校门口是一大片缓坡,人流量大,付嘉言减慢车速,经过步行出校的谢蔲。他没去招惹她,也没打招呼。丝滑地,迅疾地擦肩而过。
风吹得车把上的纸袋哗哗作响。
谢蔲自然也看到他了,觉得他的“视而不见”有种矫揉造作的刻意。
她心里哂笑了下,幼稚。
他们都深陷在局中,不会意识到,从那周起,从那个秋老虎猛得似盛夏的下午起,他们将开启贯穿高中三年不对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