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148)
跟你上床和瞧不起你一点矛盾没有,随随便便朝你脸上丢一句话,那种比登天还难的阶级差就能压得你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这是硬挤进光鲜里的代价。
她明白。
可她真的很好奇,钟弥为此付出了什么?
汇演结束已经快入夜。
夏季昼长,京市五月底的晚暮仍有一丝薄红余辉,毕业汇演结束,谢昔日相会,敬今朝离分,共襄盛举的晚会散场,牛鬼蛇神各奔前程。
礼堂门口的迎宾红毯卷起来,夜幕也随之降临。
老林将花放进后备箱。
钟弥钻进车里,很有兴趣地打量此刻的沈弗峥。
“果然,你比人偶衣架好看。”
沈弗峥问她:“刚刚我在台下,你没看?”
钟弥老实摇头,笑着说:“我不敢,我怕我一看到你会分心忘了动作。”
“我在看你。”他用手心贴钟弥的脸,她卸完妆只擦了乳液,此刻白净皮肤似剥壳鸡蛋,摸起来滑滑软软,散着乳液里的植物淡香。
“好美。”
美和好看有区别,后者落实些,而前者,总有种不可捕捉的凛然。
就比如,美可以用来形容遗憾。
老林拉开车门,打破这一刻将将要酝酿起的气氛。
钟弥在后座正身坐好。
车子启动,驶出校园,将京舞提着龙飞凤舞校名的南大门远远丢在身后,是她人生里的一场告别。
她忽有感地扭头,朝后看。
沈弗峥问:“舍不得?”
钟弥眼神黯了黯,她以为她对这学校没多少感情,大学四年,风波低谷,也就这么过去了。
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怀念什么,除非真的失去。
她低低开口:“也不是……”
好像舍与不舍,都已经过去了,自知计较也无意义,从而抗拒让自己沉溺于这种尘埃落定的情绪里。
她换了话题。
“你说五月份要送我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啊?五月份就剩两天了。”
她的手被沈弗峥合在掌心里。
华灯初上,窗外微燥的晚风吹进来,填满车厢里的空间。
“今天太晚了,明天带你去看。”
钟弥心想,是一个需要看的礼物。
手里还抱着妈妈找花店送来的花,尤加利叶和蓝绣球装点中央几只色调浓郁的向日葵。妈妈对她的祝愿一向简单,向阳,快乐。
钟弥不过随口说一句:“你今天都没有送我花。”
“我送什么给你重要吗?你大概只喜欢我吧?”
似一句情话。
钟弥脆脆地应:“最喜欢你了。”
这句更像情话。
沈老板却不大满意,伸手轻捏一捏她脸颊,声调淡淡,点评犀利。
“嘴甜心狠。”
次日早上钟弥睡了一个长觉。
沈老板昨晚没人道,床上结束,换浴室又来一次。
钟弥怀念前夜衣帽间岛台边的沈弗峥,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真折磨人起来,她完全不能招架。
浴室的墙面湿凉,她身上浴袍半扯半落,似一个潦草剥开的小草堆,由人引火点燃。
温润公子也有恶趣味,好像她的舞蹈老师在测她韧带,钟弥浑浑噩噩又很想骂人,她学这么多年舞蹈,仿佛是为了他在这种时候玩高难度。
她觉得沈弗峥今晚有点不尊重她。
但情热里,难分辨。
身体上很舒服也不能撒谎,她便推着他细声央求:“你别这样对我。”
像被衔住后颈皮肉的小兽,扬起的脖子在水雾灯光下纤细脆弱。
生死一念,全由身后的人掌握。
大权在握的人,不该有这样低落的声音,也像捉摸不透她,并为这种捉摸不透恼恨:“那我应该怎么对你?”
她不晓得他在问什么,声音随着水声凿凿,磕巴说着别这样。
已知无效后,又主动献吻想讨他心软。
好似大型犬躁起来,光摸摸毛不够,得扔一根肉骨头哄。
钟弥后来真生了气:“你好过分!我真的站不住了!我明天就不在这里住了!”
他微微一顿,接着恢复温柔,掌心配合安抚照料,将她吻得神魂颠倒。
钟弥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效果。
没想结束时,她高空坠落一般的大脑空白,接住她的第一句是,好,明天就不在这里住了。
沈弗峥说的。
又在浴室折腾一会儿,清洗干净,沈弗峥把她抱回卧室床铺上。
钟弥扯被子往自己身上盖,见距离合适,一时没忍住用脚尖蹬他胸口,腿还酸,力度没多少,但几乎是用了回光返照的力气在表达愤怒。
“你今晚吃药了?”
倾身姿态,他浴袍半敞着,俊朗疏淡的面容混进欲望,没有表情都风流得不像话,“也不带这么夸人的,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