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感觉吗?”余思归也是一怔。
归归若有所思地抱着厚外套,抬起一手遮着太阳说:“盛淅说话风格很奇怪的呀,我长到这么大没见过他这样的……他不说谎,但也不告诉你实话,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某件事,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来真相。”
刘佳宁疑惑一瞬,转眼变得更加困惑:“他有什么真相好撬啊?”
余思归:“……”
言外之意是……余思归你有病啊,还想挖掘同班同学不为人知的过去?
“而且你为什么还和他摽着?”刘佳宁伸手拽下一枝紫藤萝叶子,不解地问,“我都以为你俩关系好多了。”
余思归张了张嘴。
那是余思归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秘密。
一方面她不晓得对佳宁和盘托出会不会把刘佳宁扯进这个漩涡——尤其是她现在连这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余思归只知道这件事关联甚广,恐怕和过去的妈妈有关,与盛淅的父母也有关……但是盛淅的父母是个秘密。
他自己绝口不提,仿佛他们不存在;连第一中学都对那空白的档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要把佳宁扯进来。一个声音浮现在脑海中。
余思归在原处怔了半晌,终于呆呆地道:“……宁仔,你觉得一个穷教书的能惹什么事?”
刘佳宁没跟上思路:“啊?……有什么关系?”
“她惹过的最大的事,”余思归低头想了想,“就是有年评职称盲审的时候卡了一个文学院的副教授,那个副教授没评上正高,但有点病,在学校放话要给我妈好看。”
刘佳宁用藤萝枝叶编着什么东西:“最后那人不是被寻衅滋事带走了吗?”
“是啊,”余思归抬头仰望着太阳,“我妈是个很刚正的人,她做事是无可挑剔而且公正的。”
刘佳宁哧地笑了起来:“你们母女可真复杂。”
余思归:“所以……”
……所以她怎么会被卷进这样的事端?余思归想。
在过去的十六年,余思归一直跟在妈妈身边,跟着住宿舍,跟着东搬西挪,看妈妈备课到深夜,被妈妈按上护目镜,抱起来透过一片玻璃看一道能将痕迹铭刻在硅片与蓝宝石上的光。
蓝宝石,Saphaire。
实验用的蓝宝石与年少归归想的漂亮石头截然不同,是一片透明的、一点也不蓝的玻璃;硅片反倒更色彩绚烂。
这么想的话,妈妈是不是更像蓝宝石一些?透明而稳重。
余思归飞快地摇了下头:“没什么,就是我妈告诉我最近她上下班都很小心,我有点担心她而已。”
刘佳宁困惑不解:“我总觉得你瞒了我点什么……”
然后她转念一想,道:“算了。”
那时两个人已经快走到校园超市门口了,超市门口乌乌泱泱挤着一群买零食的,余思归估摸了下馅饼保温箱前的人数,正准备吹响号角发起冲锋陷阵,但紧接着刘佳宁就一扯她校服袖子,给了她一样东西。
“喏,”刘佳宁递出一个藤萝叶编的小环,“给你。”
——是她刚刚编的。
春日藤萝柔软生嫩,叶子一掐就流水,刘佳宁以草叶缠了好几道,扭成了一个小小的手环。
余思归见了手环,眉眼弯成小月亮:“宁仔,小心因为破坏一中绿化被抓走哦。”
“不至于。”
手贱薅了许多叶子的刘佳宁一本正经道,“心里有逼数。”
余思归哈哈大笑,接过叶子扭的圈圈,套在了自己手腕上——动作再自然不过,带着一种默契的稚气,犹如她们小时候的某个嬉耍闹腾的下午。
岁月如长河,如同所有人都要坠入的黄粱大梦。
鎏金阳光泼泼洒洒,透过梧桐叶,落在女孩子年少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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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看见归归老师手腕上的藤萝叶子手环,沉默了三秒,好奇地问:
“怎么不给你做两个套着?”
然后他比划了一个熊吉被警察拷走的表情包……
余思归没抢到宝贵的馅饼,心情很愤怒,还要被姓盛的阴阳怪气:“可说点好听的吧!”
阴阳怪气的见人不置可否笑笑,给她腾了个位置,让她进来。
大课间远没结束。余思归捏着手腕上的小草环晃了晃,片刻后看见老贺夹着一沓厚厚的卷子进了班。
看来下节课要考试……一中屁事真多,余思归不平地想,高考又不是搞突击,你一个普通高中成天搞游击战,季羡林老先生都放过话的,这帮混蛋教授,还成天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妈的什么东西!龟龟我是你们养的巴甫洛夫的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