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
“你就当听见了一个耄耋老者的呓语吧。”
老教授自嘲道。
——在那如流金的年月尽头。
路过的小孩心里难过,匆匆别过视线,找出那本张教授的书。
那个我很像的、张爷爷很喜欢的学生,会是妈妈吗?
曾经离开校园,却又在雪夜抱着自己的孩子回来,把孩子养在学生办公室的母亲;曾牵着小思归的手,带她穿过荒草蔓延的长路回家的妈妈;在老旧借书卡上留下姓名的、认真的女学生。
曾穿着花布裙子飞驰而过的少女。
——1992年入学的柳敏。
思归眼眶一阵发酸,决定不告诉他。没有任何一个白发人合该送黑发人。
“对了,”张教授问,“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思归拿着书,认真答道:“余思归。”
张教授点了点头。
归归知道他肯定早已忘记了这个名字。
事实也果真如此,张爷爷早忘了了小龟,点了点头,笑着叫了一声‘小余’。
思归抱着书同张老师道别,张教授亲自来给她开门送她出门,又叮嘱她有什么问题就及时来问。
归归跑下楼,去找在学生办公室里复习数分的盛少爷。
-
助教在群里通知「研讨课」的期末汇报,将于1月17日的下午两点进行。
「届时会有多名评委参加,请同学们做好准备。」
此话一出,班级群里又炸了锅。
本来这个学期最后一门是高等数学,1月14号,考完就放寒假,结果他们的寒假因为一门破研讨课硬生生往后延了三天。
班里同学七嘴八舌地发着脾气,都是想早点放寒假回家的人。
助教则在群里竭力安抚:「因为成老师近期有急事,工作繁忙,实在脱不开身,实在是对不住同学们了。」
“……”
思归却不在意寒假推迟,反倒松了口气。
成泯的课题太耗时也太困难——汇报往后延三天,倒是给了她和姜骞专心打磨成果的机会。
盛淅伸手稍一抚摸思归的头发,归归凑过去看他的屏幕。
“……第一批……制程投入生产……预计良品率58%……”归归趴在床上嘀嘀咕咕地念,发现那是家乡的政务公众号发的头条,又看见盛淅爸爸盛岷名字赫然在列,好奇地问:
“你爸爸投资的项目终于建好啦?”
盛淅略一点头:“他筹备了三年。”
归归趴在床上,看着那条新闻,忽然问道:“你当时转学过来也有你爸工作这个因素吧?”
“不能说没有。”盛少爷答道,又将思归揽到怀里来。
思归趴在少爷身上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归归忽然脑袋埋到他胸襟前,气闷地讲:“……你没转来就好了。”
盛少爷噗嗤笑出了声,问:
“你怎么这么口是心非?”
归归被揭穿,气呼呼拿脑袋磕他,盛大少爷一扣她脑壳,忍笑道:“真不喜欢我啊?”
归归碰到他,霎时浑身过电一般,微微颤栗着抱回去。
青年肩背宽阔,穿着薄毛衫,温热熨帖。
“真不喜欢我啊?”青年人好玩地逗她。
归归哼哼叽叽不肯说话,又摇头,不肯说明是‘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然后她抬起皙白的胳膊,用力抱住盛淅。
两人在夕阳里趴抱着,浓橙的余晖里,盛淅笑眯眯地又搂搂她。
归归小小一只,少爷手骨节分明修长,扣着小同桌柔韧的腰,颇感有趣地讲:
“我也得回去一趟,在投产仪式上露个面儿。”
思归“嗳”了声,发觉盛淅用的词语是「回去」。
你也开始觉得那里是「归处」了吗?
“我爸让我去认认人。”少爷心情不错地逗弄龟龟:“我不在这,你一个人别惹事儿啊。”
投产仪式上必定有重要的高层,那是盛淅爸爸在有意识地为儿子拓展人脉。
思归气呼呼地讲:“你才别惹事儿呢——你还要去认识人,马上把你微信那个卡咪龟的头像换掉!”
“我不要。”姓盛的混球愉快道,“不挺可爱的吗?老有人问我为什么拿杰尼龟当头像,我说这不是杰尼龟,是卡咪龟,宝可梦的初代水主,十六级才能在背包里进化。我女朋友和这个一模一样——”
余思归恶毒道:“你女朋友迟早剁了你。”
“脾气比较大。”他笑着说,又以鼻尖蹭蹭她。
“但背壳上的伤痕是强者的证明。”他温柔道。
归归气呼呼,却拿盛少爷没办法,恼巴巴看他;接着被大少爷蹭了蹭鼻尖,在唇上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