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节课刚开始十分钟,思归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上节课会说“你们不读我一定会发现”。
——他是真的全明白。
有几个同学还真没做他布置的任务,被他笑眯眯地问:“你们这还叫好学生啊?”
没做作业的大一新生讷讷不敢答,却也没什么悔改之意,其中一个人小声辩解,说自己太忙,是被社团招新耽搁了。
成泯听了笑意更深,背着手踱到学生跟前,对他们说:
“只要再被我发现一次,你们就滚出去。”
那话极具压迫感,霎时,思归听见周围同学轻轻抽气,连她的手心都在出汗。
“每个人在我这里,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他说。
“——而你们很快会发现我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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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成泯目光锐利如隼,盯着下面的人道:
“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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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节课风格,却又和上一节完全不同。
——成泯找了个全新的主题。
他讲起课来,既像狂想家又像实干家,思归跟上这老师的脉络时几乎以为自己在坐过山车,应接不暇。
但课下反刍的时候,却又发现这位老师说的每一句话,讲的每一件事,都根植大地。
与之而来的是,更奇怪的作业。
那作业极其的普遍,属于日常生活的每一瞬。
却又从来没人认真思索过。
——写一篇「关于‘车轮’如何出现在人类社会中,又是如何从‘马车车轮’一步步变成‘汽车轮胎’的综述。」
助教说。
然后助教又提醒:「老师说,提交截止到六天后的下午五点。」
思归:“……”
下课后,余思归看到群里的作业,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六天一篇综述,就算交给全日制研究生都不一定能完成,更遑论大一新生。
而且成泯明显不允许任何人糊弄他。
他布置完作业,学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完成,要么滚。
归归面色一瞬发白,喉咙紧绷,看了看周围同学,发现已有人萌生退意。
“……完成不了怎么办?”有人小声问。
“真的做不完啊……”同学声音发颤,“光这一科作业,这怎么也得……两天不眠不休……”
还有一个同学脸色煞白,过了会儿笑了声,说:
“他可是老师诶,收钱上课,总不见得真让我们滚出去吧?”
-
…………
……
“——啊?我不是老师啊?”
中年人挺开心地笑道。
第三个周的课堂上,成泯点起了一排同学。
这群被点起来的学生里,有人糊弄了他的综述,有人写东西时大幅复制粘贴,还有人写的字数不够,没达到要求。
而成泯竟然把三十份综述打印出来,一页页全部读完,批阅,并把内容全部发回给了学生。
里面有一个同学已经第二次不达标,成泯到教室的第一件事,是点了他的名字,要求他带着东西离开。
那同学吓得人都要傻了:“老师我……我下次一定……”
成泯挺温和地说:“我给过你机会。”
“教书育人从来都不是我的天职。”
成泯说。
“而且我从来都有把人赶出我的课堂的权力。”
班上鸦雀无声,思归手心出汗,看着自己综述后,成泯用红笔写的评语。
成泯的字体似曾相识,归归总觉得和盛淅有点像——只是比他更潦草随性,但写的好看的字结构多半类似,看不出什么。
他批阅得很详细,指出了思归的不足,也点出了哪里可取,最后建议她去图书馆借阅一本书——「也许会对你的疑问有帮助。」中年人写道。
姜骞的评语也很详尽,只是成泯看得可能有点头疼,用红水笔加了句:
「姜骞,你语言习惯不太好,日后多加注意。」
语言习惯不太好的姜骞:“……”
那个同学被下了逐客令,脸色苍白,只得背包离开。
成泯关上教室门,笑盈盈告诉大家:“而且再强调一遍,我是受学院反复盛情邀请,才来给你们带一个学期的课。”
“这课只开这一次,”
成泯强调道。
“下学年我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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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泯那个‘下学年不会再来’,到底什么意思……?”
下课后,姜骞声音微微发着抖,压着声音问思归:
“他为什么要强调这么多遍?”
余思归看着自己面前的本子,下面压着她写的综述打印稿。
‘成老师’做事非常仔细,还在打印稿旁编了码。他的高标准与严厉,同样也适用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