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爱吃这里的越南河粉,说口很正,我倒没觉得——”
少爷说到一半时忽然卡住了。
思归一愣,随着他视线抬头,看见了一张挺熟悉的面孔。
餐厅顶被刷得雪白,灯光之下,思归招考面试时的第三位考官端着餐盘,正和同事说着话,经过他们面前。
“……”
盛淅一言不发,目光紧紧盯着那面试官。
思归:“……?”
学生与面试官的目光一触,狭路相逢,盛淅半点不避,态度带着不容忽视的回护之意,冷冷看着。接着二人视线恰到好处一分,面试官走人,盛淅继续吃饭。
交锋顷刻收刀入鞘。
如同错觉。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年八月末的军训, 热得仿佛能晒穿大地。
自军营里来的教官把他们往死里练,没有半点放水的意味。大学的军训与高中不同,高中军训其实带点儿玩票性质, 而大学的军训却是真真正正军事训练, 甚至包括打靶。
归归每天累得精疲力竭, 却又在那精疲力竭之中,生出一点欣欣向荣的意味。
“就像把一个小树苗的枝干折断, 它再长出来的时候, 长出来的瘢痕组织。”
她说:
“比原先更强。”
更加茁壮。
盛淅在一旁转着笔, 道:“这还没到拉练呢。”
“……”
“而且他们真的好厉害啊……”思归想起同班同学, 痛苦地道,“今天上午班上自我介绍,我听了一圈, 一山更比一山高, 比我菜的人好像不太多……”
盛淅往笔记本上写了点什么,眉峰一扬,看着她。
归归说:“就是……那种,如果问这帮人在高中课外研究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会很谦虚地说我在我家后院搞了个史瓦西黑洞的感觉……”
余思归说:“我一直觉得我高中还挺努力的。”
盛淅好半天没应声,过了会儿, 懒懒地“啊”了句。
“但是和这帮人一比,”余思归大夏天搓了搓胳膊,浑身发麻道:“我甚至觉得我高中三年最大的成就是追完了《进击的巨人》还没被气死……”
盛淅靠在咖啡馆卡座上, 读一本漫画书,过了半天问:“这还不够了不起?”
“……”
余思归想起艾伦那句‘这种事不要啊’, 倒抽一口冷气,心有余悸道:
“也是。”
午休时分, 湖畔的这个咖啡厅人已经不少,归归喝着咖啡,挫败地回味了半天自己在同学前做的自我介绍,想起自己乏善可陈的高中经历——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是那点竞赛获奖经历在金牌国家队面前完全不够看,就像小孩过家家……
“被碾压了……”
归归想起同班同学,脑壳痛苦地在桌上滚来滚去,又在桌子上撞了两下。
盛淅沉浸在漫画之中,忽然道:“我想起一个东西。”
归归:“……?”
“……”
他翻了一页《火之鸟》,慢吞吞地说:“头圆圆的,拥有蓝色身躯,大尾巴长满蓬松毛发,颜色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深,据说能活一万年,甲壳上的伤痕是强者的证明。”
归归老师直觉这个简介耳熟,困惑地咦了一声,从桌子上抬起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全国图鉴008,卡咪龟。”
盛少爷在阳光下看着漫画,友好地说:
“自带技能头锤。”
“我还会撞你呢!”龟龟怒道:“今天讨厌你!”
-
军训的二十公里拉练,定在了八月底月明星稀的夜晚。
思归在宿舍里,用分发的制式的背包绳捆扎行李时,再次想起贺老师送她的那本书。
书中年轻学生打着绑腿,背起行囊,以草鞋丈量九州大地。
这世上究竟活过多少‘少年’?
思归忽然想。
——那些红缨倥偬的、剑吼西风的;那些郁郁不得志的,那些凋零在春风里的。
那些行走于山岭白雾的,眉目青涩的,在时代里寻路的少年人。
我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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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新生在东大操场集合。
大灯照得整个操场亮如白昼,思归和她室友呆在一处,她室友是个比思归稍高点的姑娘,却似乎是第一次离家。
“……二十公里,”那十几岁的女孩紧张地蹴着操场上的绿草,说:“感觉拉练完会死……”
思归笑了笑:“不至于吧。”
“我们运气算不错的了,去年拉练还下雨呢。”归归道。
这算是寻路吗?她想。
思归出发时,操场门口有老生在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