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盛淅明显冷淡了点,道:“是。”
一句话就会让人明白他是出于一丁点涵养才搭理对方。
有种难言的、毫不收敛的距离感。
“……”
司机忍了忍,但终究是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下周小姑娘都说她不放假了,小哥你真的还来?”
这问题一经询问,盛淅再不遮掩自己的不耐烦,冷冷望着前头的司机——少爷架子端得极高,让人害怕。
那眼神,毫不夸张地说,令人如芒在背,多少有点想逃。
司机:“……”
——他以那眼神,望了司机足足十秒钟。
而后这位大学生目光一敛,言简意赅又不失最基础的礼貌,冷淡回答:
“是。”
司机大叔发誓,他这辈子,没接过更令人后悔的单……
师傅这下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继续问,只闷头开车,沿着原路返回。
而通过跨海大桥时,大学生忽然开了口。
“我必须来。”
司机师傅一愣,自后视镜看他,发觉他并没看自己,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那后生目光瞥着窗外,硬挺线条被阳光淋着,像是化入岁月中。
“……非来不可。”
他说。
-
出租车到火车站时,其实不太到四点。
他买的是五点多的车票,检票上车绰绰有余。
大约是返校季的缘故,火车站里人格外多,人山人海的,司机按平打表机,一扯小票——人民币五百八十六整,是非常罕见的大额单子。他刚要提出还得有高速公路费——
那青年留了沓钞票,平淡地说:“不用找了。”
——那是他本能里的漠然与傲气。
那沓钱挺厚,师傅见多识广,一摸就知道那年轻人多给了不少,
师傅犯了嘀咕,又看看那个从后备箱取行李的高个青年,女孩不在时,他的气场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算是奇观。他想。
-
……
复读的条件,不可谓不艰苦。
余思归只觉自己生命力和战斗力都挺顽强——毕竟已经完全适应了复读生活,她在人山人海的公用卫生间里抢到了个水龙头,洗漱完毕,心里诅咒了上厕所不冲留着吓人的混蛋女的……和必须跟拉屎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宿舍生活十万句,然后回到了寝室。
“我会狠狠地贴一些大海报。”
龟龟愤怒地宣布:
“不冲厕所的人类是一定要遭报应的!”
她们宿舍里统共八个人,立刻此起彼伏地响起对拉完屎不冲厕所的坏女人的指责……
指责完毕后大家十分默契地闭嘴,思归拉开凳子坐在桌前,开始肝睡前的最后一套卷子。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到北京了?」
头顶白炽灯嗡鸣,一个念头忽然走马灯般闪了过去。
余思归灯下写着化学,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手机。
——那是思归和外界唯一的联系途径。
手机此时就放在桌子一角,为了省电而关着,屏幕漆黑一片。
“……”
“现在几点啦?”思归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忽然问。
室友看了下手表,回答:“晚上十点半。”
那盛淅应该已经到北京,可能都快到学校了。
思归心中滋味很难言说,狠下心,将精力集中在面前的卷子上。
-
余思归写完作业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宿舍里黑咕隆咚,但舍友被窝里仍亮着冥冥的光,读高四的人大多十分勤奋,有些室友能肝到凌晨一两点钟,思归则不喜欢把自己逼得这么狠,一般十二点就收手了。
然而归归往枕头上一栽就知道今天又是失眠一夜——
那感觉太熟悉了,躺在床上居然想吐。
睡不着。
果然前两天就是虚假繁荣……呜呜,归归碰到枕头的那一瞬间死的心都有了,晓得自己的一夜安眠又要泡汤,眼眶饱含失眠的泪,心想再这样下去就要请假去医院开安眠药了……
但她没有安眠药,只能痛苦地给手机开机。
手机在夜里亮了起来。
余思归总感觉盛淅给了她无谓的希望,但心里也清楚,他估计已经给自己发了微信。
同时,思归清楚地知道,他今天晚上如果发的消息不多,她看到就会难受——那是一种博弈心理;而他如果今晚汇报了许多事物,归归则会越发地对他抱有期待。
——去期望一个人的到来,是危险的。
而想去依靠一个人,是要付出无尽泪水作为代价的。